“找薄仙人?为什么?”子夜偏着头发问。即使敌人直指自家门口,黑色贵公子身上的轻浮却没减少半分。
“父亲对情报收集很有一套,你去他哪里查查应该会比靠我们问有用。”夏利瞥了子夜卷发的手指一眼,皱起眉严肃道∶“别装了,你在担心吧?笑容和动作都太甜了。去弄清楚实际情况再回来,顺便看看你弟弟,闹了这么大的事,斯菲尔不可能没感觉。”
“哎呀~演戏方面还是比不上夏利呢!”子夜干脆的松开手指,站起来向夏利弯腰行礼道∶“在我走之前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夏利仰头注视子夜,他起身略带僵硬的伸出手,不习惯的放上对方肩膀柔声道∶“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假如想回斯菲尔也没关系,不用为了我们把家人拖下水,你已经帮很多忙了。”
“好令人窝心的话啊~让我突然舍不得离开了呢!”
无色嘴不怀好意的勾起微笑。夏利心中警铃大响,本能的推开惨白伯爵,子夜顺势退入身后阴影,在他完全消失前,贵公子以甜腻嗓音承诺道∶“在天黑前回来,要帮我准备好晚餐喔!”
趴在朴素长桌上浅眠的薄仙人猛然惊醒。他张开黑眸审视褐色书房,身体神经敏锐察觉到有人正强行突入文州的结界,泼墨行会之主试图分辨对方来意,但深如无底洞的来者却极熟练的掩盖一切。
“薄仙大人,您现在有空吗?有人想面见。”
文书官优雅的轻语柔柔穿过门板。薄仙人目含戒色的注视红门,以极自然的轻松语气答道∶“现在非常闲喔,但如果是麻烦事可别现在丢给我,我才刚睡醒啊!”
在文书官开门前,被黑丝绒手套包裹的长指便先一步推开木板。子夜从门缝中探出头,笑容灿烂的道∶“打扰了,岳父大人。”
擅自决定的称呼没有吓着薄仙人。泼墨行会之主也以同样虚假美丽的表情回应,一面作出请对方进房的动作一面道∶“我还以为是谁啊!原来是欠我聘礼的女婿,快进来快进来。”
藏在蜜糖中的锐利气息弥漫书房。文书官不放心的看了上司一眼,又是担忧又是无奈的默默阖上门,将同样皮笑肉不笑的男人留在房中。
薄仙人走出位子,慵懒而优雅的翻起柜上瓷杯,低头倒茶问∶“要来怎么没带小夏利一起来呢?我很想念他。”
“夏利要煮晚餐等我回去,所以没办法来。”子夜擅自坐上书桌,交叉着双脚不正经的请求道∶“呐,帮我看看有没有寄给孟尔的信好不好?”
“真是强人所难,我可作不到那么夸张的事。”
薄仙人苦恼的神情找不出一丝破绽。他苦笑着将手中香茶递给子夜,完美伪装也同时被对方戳破。
“好无情啊~渲帛。”子夜墨镜下的视线冰冷缠上黑发仙人脖子,魔族伯爵不假思索的使用对方真名,虚假的哀求道∶“看在我没攻击过你的份上,就不能帮帮人家吗?”
“没攻击!?”薄仙人脑中闪过某个不祥身影,他脸上的悠闲瞬间退去,黑发仙人向后退了一步,震惊的将子夜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没认出来呢~你和斯菲尔都一样。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子夜伸长手臂勾住薄仙人,将对方拉到眼前,甜笑的重复话语∶“呐,帮我看看有没有寄给孟尔的信好不好?”
在惊愕过后,文字之神迅速恢复原有的慵懒自得。他毫不逃避的透过墨镜直视昔日大敌,摇头叹息道∶“居然逃出来了,我可不记得幽姬塔莎会随便放犯人乱跑。”
“不能怪死灵之神喔,因为枷锁是还柔和孟尔乱搞时松掉的。他们似乎在打创世神的主意呢。”子夜贴着薄仙人的耳朵轻语,眼前人无动于衷的反应使他激赏,魔族伯爵愉快的称赞∶“真不愧是夏利的父亲。你还是一样可爱呢,渲帛。”
“这个赞美让我全身发寒啊!”
薄仙人举起双掌向后退。在拉开彼此距离后,文字之神唤出红色卷轴,扬手一抛划出弧线。白色绢面浮起字迹不同的文字,每一封都是寄往巫师城的信件,内容则从家书、订购单到机密文件都有。
子夜轻轻跳下桌子晃向飘动卷轴,黑色手指顺着白绢滑动,最后停在属名爱梅达的信件上。扭曲、急促的字句聚集成三句话∶为了牵制德里斯伯爵,恳求真理之神大人以扭曲之理,威胁斯菲尔退出。
信件上的印章显示写信者的确是巫师城高层人士。子夜的将头微微转向薄仙人,微笑脸庞无言询问对方的意见。早已看过信件的黑发仙人皱皱眉,约略回想起双胞胎弟弟的言行,面带厌烦的回答∶“我不认为孟尔会出绝招──他必须保留力气对付落日之神──,但也能完全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他有自信击败虚弱的斯菲尔的话。”
“说的也是┅┅谨慎的小讨厌。”子夜面无表情的低头将狂乱字迹重看一遍。当他再次抬起脸时,过白五官换上了甜到滴蜜的浅笑,魔族伯爵弯腰夸张的行礼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忙,那我要去下个点了。”
薄仙人不领情的挥挥手,半开玩笑的道∶“把道谢的话留给我儿子吧。要对他温柔点喔!魔王大人。”
“我一直都很温柔。”子夜的微微弹动足关节,漆黑身躯在离地几寸后坠下,消失在淡薄阴影中。
薄仙人目送──严格说起来是监视──德里斯伯爵消失。即使早就对能装填无尽能量的特殊身体留心,在猜到并证实对方身分时,诸神中以沉着着名的渲帛仍忍不住心跳加快。在考虑过的所有可能中唯独漏了这条,薄仙人紧皱双眉,摇晃发疼头颅低语∶“真不知要放心还是担心啊┅┅小夏利,你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啊!”
华美的沉默之堡完全符合其名,沉浸在一片无声中。
斯菲尔实质上的主人坐在心爱花圃中,面无表情的观看桌上的资料。盖着泼墨行会会章的信简中收着威胁信,上头的内容和薄仙人展示的一模一样,只是经过抄录的文字明显优美许多。
泼墨行会尊重斯菲尔的选择,也愿意提供盟友协助。
送信的花脸使节如此道。但就行会之主亲自书写,并派直属部下传达看来,提米尔能嗅出其中暗示──泼墨行会不希望斯菲尔倒向巫师城。
甜美花香都被无礼之言吹散了。
提米尔嫌恶的阖起信纸。无论泼墨行会提不提供协助,斯菲尔的立场都已决定!
只怕笨蛋哥哥会擅自行动了。
斯菲尔最高辅佐大臣不再注视信件,走向心爱的花朵。含苞蓝株尚未到开启之刻,散发的气味也十分稀薄,提米尔弯腰嗅闻玫瑰,全身神经正因花儿而渐渐放松时,他拉长的影子突然凸起,熟悉的香水味迅速驱离淡香。
提米尔收起沉醉表情,冷漠的回身注视子夜,淡色眼瞳中也完全找不着被神只威胁的恐惧。
“布鲁特子爵的首级呢?该不会失败了吧。”提米尔一开口问的就是敌对人士的生死,而非迫近的危机。斯菲尔实权者在战斗能力上虽逊色,精神韧度却超乎常人。
“我们还没走到那里耶~对不起。”子夜合掌弯腰道歉。当他低下头时,红圆桌上的信件映入墨镜中,黑色贵公子轻轻捏起白纸,微微惊奇的道∶“消息传的真快啊~”
“在泼墨行会通知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德里斯家的情报网规模之大不是你能想像的。”
提米尔的低语中混合着沉着和自傲。子夜如欣赏耀眼艺术品般的目光注视弟弟,他悄悄靠近对方,双手缠上少年魔族的脖子问∶“那现在要做什么呢?夏利没强迫我留在哪一边喔。”
要依照子夜的兴趣继续涉入不相干的争战,或是为了保护斯菲尔安危而退回都行,子夜将下巴和决定权搁在亲弟肩膀上,柔顺的等待对方下令。
但淡棕色的眼珠丝毫不因亲昵动作而软化,相反的,提米尔猛烈的推开子夜,目光激动的瞪视哥哥问∶“你想逃回来吗?德里斯伯爵大人。”
尊称使子夜收起不正经表情,他取下紫色细框镜,白瞳略开注视着提米尔。体型偏瘦、惨白的魔族散发出难以想像的厚重沉静,默默等待对方说下去。
提米尔走到桌边为自己倒酒,背对兄长的少年脸庞十几日来首次露出疲态。
在目睹刚克特惨况后,斯菲尔从魔族到普通人类都难以掩盖心中恐惧,前者以喧闹战意掩饰不安,后者则产生明显动摇。在这种情况下,使斯菲尔免于崩溃的是上位者的强韧精神。
压力呈倍数累积,沉重的压在提米尔肩膀上。但在子夜的目光守护下,他却不明所以的平静下来。居然因为哥哥回来而安心,提米尔·德里斯什么时候变成撒娇的小儿了?最高辅佐大臣在休息片刻后放下酒杯,强迫自己转身,冷漠的命令道∶“继续跟着那群人类。”
“不用回来?那巫师城那方要怎么应付?”子夜撩起弟弟整齐的发束,轻声道∶“我可舍不得你死啊┅┅”
“我的生死轮不到你能决定。”提米尔甩开子夜的手,昂首看向诡异雪瞳道∶“听清楚了!吾辈乃尊贵的德里斯一族,绝不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威胁!假如那些人类敢攻击斯菲尔,你以相同的行为回报!进入巫师城,用你的力量屠杀所有看见的生物。无论是面对人类、其他家系或神明,我不容许拥有德里斯伯爵之名的人有懦弱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