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安显然不相信傅问筠的话，这国玺是黎衡亲自从沉蔓那里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
傅问筠想使诈，也起码用点高明的吧。
“傅问筠，死到临头了你还嘴硬？”傅怀安有些气急，拔出身上的佩剑就要冲上去。
黎衡见状忙拽住傅怀安的衣角，沉默了一瞬，轻声道，“怀安，不可。”
盯着傅怀安审视的目光，黎衡头皮有点发麻，咽了一口唾沫。道，“先动手，对我们没有半分好处。”
往日里傅怀安虽然刚愎自用，但是黎衡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但今天的傅怀安也不知道是察觉到了什么。
只见他眉目低垂，静静地看着黎衡放在自己衣角的那双手，突然笑了。
“阿衡，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傅怀安缓缓把衣袖抽了出来，“我自有分寸。”
黎衡感受着手心滑走的衣袖，心中一慌，一抬眼就看见傅怀安的剑尖直指傅问筠，“怀安！”
黎衡轻声呵道，本以为自己能够震住傅怀安一下。
但没想到这一声好像是坐实了傅怀安心里的什么想法一般，剑尖伴随着凌冽的风下一秒就架在了黎衡的脖子上。
天比较冷，大殿中的炭好像快要你烧尽了，但是现在的宫人已经无暇顾及添炭了，黎衡觉得有点冷。
不知道是因为没了炭火的大殿冷，还是因为脖间的这柄剑更冷。
“怀安？”黎衡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傅怀安一般，想要做到不在意，却又没办法欺骗自己。
傅怀安却早已经被权力迷住了眼，又或者说，在他眼里，从来就只有权力，至于黎衡，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一用的谋士罢了。
脖间是冰冷的剑，眼前是寒霜的眉，耳边是刺骨的话。
“说吧，阿衡，你是什么时候和傅秋河他们勾搭到一起的？”
傅怀安单手摩挲着手中的盒子，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斜睨着黎衡，“哦，你先别说，我猜猜。”
“不会是，上次你被段期抓走那次吧。”傅怀安虽说是问出了口，但语气中却并无疑问，显然已经是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了。
黎衡看着面前的傅怀安，也没有想要出声辩驳的准备了，傅怀安这幅样子，黎衡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看来，都只会是狡辩。
黎衡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始盘算回去如何同傅怀安解释。
但下一秒，冰冷的剑刃滑过大腿骨肉的时候，黎衡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视线好像都在旋转，然后，她就落到了地上。
疼吗？好像疼，又好像不疼。
温热的血顺着剑刃的方向喷涌而出，黎衡看见自己的一只腿，倒在了自己的身边。
眼睛瞬间被一层雾气蒙住，一半是疼的，另一半是...
下一秒，黎衡终于忍不住疼痛地尖叫出声。
傅怀安下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彭屿在他挥剑的一瞬间就冲了上去，但还是无济于事。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
沉蔓和傅秋河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没有被吓到，那是不可能的。
傅秋河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盖住沉蔓的眼睛。
但是被沉蔓轻轻挡住了。
“不用，如果我连这都需要你保护，那我以后怎么和你站在一处。”
傅秋河闻言将手蔓蔓放了下来。
沉蔓虽然怨黎衡，但是现在这样的场面，也确实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黎衡断腿处流的血把大殿的垫子都染红了。
“傅怀安，你管教自己的手下，又何必急于一时。”沉蔓是真的看不惯傅怀安的做法，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野心的人也要有一颗狠心。
但沉蔓觉得傅怀安是没有心的。
“你们没死？”傅怀安表情一滞，已经完全不在乎地上的黎衡，“不过也没事，刚好让你们都死在一起。”
沉蔓和傅秋河知道傅怀安会直接赶到宋国皇城，于是傅秋河决定边赶路边等着武功恢复，虽然沉蔓对此颇有微词。
但她也明白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沉蔓和黎衡同样作为任务者，其实对于黎衡的下场，感触非常深。
黎衡的血流了很多，但她从第一声尖叫之后，就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了。
这次，沉蔓没有再问黎衡值不值得了，不管值得还是不值得，这条路都是黎衡自己选的，哪怕她咬碎了牙，也只能憋屈地往肚子里咽。
若说是前几次，黎衡都会这样，但是这次黎衡不想忍了。
“傅怀安...”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其实我是女子。”
傅怀安听了这句话，并没有对自己行为的后悔，反而说出了更加伤人的话，“你骗了我这么久？真是好演技啊阿衡。”
黎衡看着他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嫌恶，笑了。
“我其实是报恩的。”黎衡的声音很轻，就像她现在整个人一样，轻的感觉就像是要飘走了一样。
“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我被皇子们不小心落在了后山。”
或许是黎衡的声音太不真切，大殿中一瞬间竟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那天的雪很大，我找不到下山的路，那天的雪真的太大了，整个山上全是白茫茫的雪，我看了太久的雪，突然之间就看不清了。”黎衡咽下喉咙处的腥甜，继续说道，“但是，有一位皇子，他有一双浅咖色的眼睛。”
“他把我救出去，给我看太医，还让我到他的宫中当值。”
“傅怀安，我一直以为是你的。”
浅咖色的眼睛。
众人福灵心至，纷纷转头看向了傅问筠。
“是啊，就在今天，举兵围城的日子里，我见到了我真正的救命恩人。”黎衡笑了，喉中的那抹腥甜没能压住，鲜血慢慢从嘴边溢出，“太讽刺了，我的救命恩人，居然是我今天的敌人。”
“但是傅怀安，即使我知道我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我也从没有想过要背叛你。”黎衡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除了徒添笑柄之外，还能有什么意义。
想要让傅怀安难过，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向来只有他自己。
傅怀安显然也被这个信息量巨大的故事震惊到了，一时之间眼神阴骘地看着黎衡，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人的动作。
彭屿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看准了时机，迅速推进傅怀安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