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张家生死簿 >张家生死簿

84.灯境

两人走进陆家。

慕尘依旧和陆衢寒坐在一起,只是这回,再没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慕尘看到岳铭,手不自觉地放到了刀柄上。而岳铭见了陆衢寒,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眼神。陆子程全然没有察觉,他径直走到陆衢寒面前,写下了意图。

"大哥,我想去散散心。"

大哥,多生疏。

无论写的人还是看的人,都揪心。

"嗯,和这位..."陆衢寒一时想不起岳铭的名字,岳铭随意抽过纸,胡乱的写了"岳铭"二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好像重重的拍到了陆衢寒面前。

"我叫岳铭,大公子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了,真是抱歉。"

"嗯——不记得没关系啊,这不重要,就是大公子既然有了慕尘公子照顾,我想子程也可以放松放松了,你说是吧,慕尘公子?"

岳铭嘲讽似的看向了慕尘。

"自然。"

"那,我就带着子程去我家了。"岳铭勾了勾嘴角,看着陆衢寒,写下了"灯境"二字。

"若是我没记错,灯境离暮城有些距离,还要渡河。我家子程坐船久了会难受,还请岳铭公子照顾好我家子程。"

"一口一个你家,你要早有这觉悟,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岳铭想:"不过也多亏了你的优柔寡断,子程才没被你糟蹋。"

"放心,子程来了我这里我自然好生照顾,不会让他难受的。"

陆衢寒笑了笑,岳铭拍下笔,笔上的墨点溅到了陆衢寒的白衣上。慕尘怒了,刚想发作,却被陆衢寒拉住了。岳铭冷笑一声,搭着陆子程的肩走向了门口。

然而没走几步,一把匕首便飞了过来,而后钉到了墙上。岳铭偏了偏头,躲了过去。陆子程惊讶的回过头,却看到陆衢寒依旧波澜不惊地坐在石桌旁。

"慕尘你!"

原来,陆子程以为这把匕首是慕尘扔的。

"岳铭公子愿意照顾子程我感激不尽,不过若是岳铭公子下次再在我陆家如此无礼,就不会这么安然无恙走出去了。"

陆衢寒冷冷盯着岳铭,一向温柔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寒意。

"大公子放心,不会有下次了。"岳铭冷笑一声,和陆子程离开了。

他的右耳,被擦出了一道血痕。

...

"抱歉,瑾熠吓到你了吧?"

"算不上什么,没事儿。"岳铭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动声色地擦掉了耳后那点血。

"你不喜欢瑾熠?"

"怎么这么说?"

"感觉。"

"你感觉还挺准,是不喜欢。"

"为什么?"

"一个男人柔柔弱弱的,看着不爽,不过让我最不爽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陆子程摇了摇头。

"一个人可以什么都不做就享受两个人对他的好,我很嫉妒。"

岳铭倒是不避讳,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

"我一直就嫉妒他,从那个时候你给他做衣服开始。我本来以为那时候你让人给我量衣服是要买了送给我的,谁知道你就是拿我当模子。"岳铭拍了拍陆子程——十年不见,他已经长的比陆子程高了,身影也不再是当年那般瘦弱:"要不是那时候我打不过你,我肯定把你按地上打一顿。"

"我都忘了这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小心眼,"陆子程笑骂,"当模子怎么啦,我大哥那么好看你就当当呗。"

"当你大哥的模子是我的荣幸,是吧。"

"你还上劲了。"

岳铭笑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和陆子程走向了城外。

可他心里就像有一片海,一层一层,暗流涌动。嫉妒,一点一点开始发芽,肆意生长。

初秋,城内枫叶开始红了,有些叶子红的早,缓缓的落下,宽阔的叶面还带着水,像小舟。

陆子程走到城门下,回过头看了一眼——就好像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一样。他多想他的视线能穿过闹市,穿过饭菜的腾腾热气,穿过梦湷吟的阵阵酒香,到达陆府那一片盛开的木槿海中。

到达花中那白衣人的眼睛里。

"走吧,又不是不回来了,有什么舍不得。"岳铭见陆子程久久不动,拍了拍他,"说不定你再回来,慕尘就已经走了。"

陆子程点了点头。

"希望他别把瑾熠带走。"

...

林子里,一片浓浓的雾气。那些树上的叶子像半死不活的人,无力的拽着树枝,摇摇晃晃。陆子程很少出城,在林子里也没什么方向感,只能毫无目的的走。他走的很快,好像要通过急促的步伐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岳铭听着脚下树叶不断被踩碎的声音,终于忍不住了。

"别瞎走了,一会儿走到奈何桥都不知道了,跟我来。"

说着,便拉着陆子程换了个方向,朝着一片更深的雾气中走去。

两人走了会,到了一个小洞穴附近,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传了出来。

哒哒哒,欢快欣喜,好似心头百花盛放。

清眸跑了出来,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那眼睛和这片浓雾毫不相称,清凉透彻,以至于它和陆子程对视的一刹那,陆子程仿佛看到了满天星河。

"好漂亮的鹿。"

"你也这么觉得吧?"

岳铭刚想自豪的说这是他的朋友,陆子程却自顾自的说道:"岳铭,你说,鹿如果在人家,能活多久?"

岳铭愣了愣。

"活不了太久,人太脏,鹿是有灵气的。"

陆子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突然想,陆衢寒在小小的暮城呆了二十年,他见过鹿吗?他好想对陆衢寒说,"瑾熠,今天我看到一只梅花鹿,它很好看,带你去看好不好?"

也许见过吧?陆子程想:说不定在他当皇帝的时候,在仙界的时候,也可能,是和慕尘在一起的时候,就见过了吧。

岳铭将自己介绍清眸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喜欢?"

陆子程愣了愣,点了点头。

"那我把它送给你好了。"岳铭看着陆子程出神的样子,笑道。清眸和他只有几步的距离,它没有听到这句话,依旧喜悦的看着岳铭。只是因为陆子程面生,它最终还是没有靠过来。

陆子程没说话。

"还是走吧,这么漂亮的鹿,我没有拥有它的福气。"

"怎么会?"岳铭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你要是真的喜欢,送给你不成问题。"

"说得好像你是它的主人一样,我还挺想看看你是怎么把它送给我的。"

岳铭看着清眸,若有所思。清眸见岳铭不主动过去,自己也就在原地徘徊。

"这鹿还挺有意思,不怕人。"

岳铭并未回答。

他已经不打算让陆子程知道清眸是他的朋友了。

"哎陆子程,你那支破笛子都烂的不成样子了,我送你个新的吧。"

"新的?"

岳铭起身,走到了清眸身边。也许鹿真的是有灵,它察觉到岳铭的意图,岳铭前进一步,它便后退一步。

一阵急促的挣扎之后,叶子被踩碎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一声哀鸣过后,哒哒哒的声音就像踩在心头上,狠厉,深。

来时欢欣雀跃,走时,却像逃。

岳铭手中,多了一支鹿角。

"你..."

"我什么我,不就一只鹿角,反正还会长出来。"岳铭依旧笑着,就好像刚才的清眸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他坐下来,开始细细打磨鹿角。陆子程坐在树下,有些难以置信。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还真当真了。"

"谁叫我是个较真的人呢。"

岳铭拿出一支小刻刀,一点一点划掉上面的污垢。天色将晚,一支笛子肯定做不完了,岳铭索性收了它,和陆子程启程去了灯境。

岳铭坐在船舷温酒,那只鹿角就放在旁边。

"哎陆子程,这只笛子做好,你给我吹一曲吧。"

"行啊,想听什么。"

"你小时候在私塾吹的就不错,"岳铭想着那天陆子程被赶出去还逍遥自在的吹笛子,"就那首吧。"

"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那,那你给我写一首吧。"

"写?"

"嗯,我不想听现有的曲子,我想听你写的,独一无二的。"岳铭托着脸,盯着陆子程,"写了,然后只吹给我听。"

陆子程被盯得有点不自在,避过眼神,转身靠着船,伸出手去触碰冰凉的水面。

"你都多大了你,还跟个小屁孩一样玩水,也不怕生病?"

陆子程舀起一抔水,朝着岳铭泼了过来:"从小我怕瑾熠担心,从来不敢生病,这么大了,我还没生过几次病,大不了就生病呗!"

岳铭也笑:"行,那我就跟你一起生病。"

两人就这么互相泼,一边泼一边笑。

当然第二天,谁也没有生病。

...

灯境是个小城,四面环山,楼和楼之间的路很窄,稍微气派一点的,檐角翘起就好像能够到对面人家的窗。一切看起来都很拥挤,但也很充实。在这里,好像人和人伸出手,就能互相触碰到对方的心。

"走,带你去我家舞馆。过一下过一下啊——挤死了!"

"知道挤你还选这开舞馆,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陆子程不满地翻了个白眼:岳铭选了一条特别挤的集市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他在人群中勉强开出一条路,手还紧紧的护着腰间的桀情笛。

"这不是告诉你灯境有多热闹!"岳铭十分开心,在人群中自然而然的拉住了陆子程的胳膊,"我跟你说,我舞馆的正门宽的不行呢!快点快点,走啦!"

陆子程无奈,只能被岳铭拽着走。

两人绕过拥挤的街道,终于来了舞馆正门。的确,路是宽阔了不少,来往的人也很多,一阵笙歌管弦从面前的高楼内传了出来。舞馆墙下有很多没钱进去的人,他们就靠着墙,听着里面混乱不清的乐声。岳铭也不把他们赶走——当然他也不会那么烂好人的让他们进去,就权当没看见。

"来,陆少爷,请吧。"岳铭站在门口,做出恭敬的样子,陆子程踹了他一脚,两人笑着走进了舞馆。

台上的舞女宛若天仙,舞姿动人,台下熙熙攘攘,有唠闲嗑的,也有拍手叫好的。

"怎么样?热闹吧。"

陆子程抬起头看了看,四楼,每一层都灯火通明,装潢精致,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酒香。岳铭也是有兴致,在一层舞台的后面专门立了一道白墙供吟游诗人题诗。上面还真有不少诗词,有的笔迹太随性,已经难以辨认。

"哎,这几天不回来又该重新上漆了。瞧瞧,这都写的什么,还没我好。哎子程你看这,"岳铭拉着陆子程走到诗壁前,指着一行稚嫩的字迹说,"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现在的小屁孩都这么忧伤的了?"

"你管人家干什么,事儿多。你这舞馆开几年了?"

"没几年,就三年多吧,回了家,把该干的事都干了,然后就开了个舞馆。"

"哦。"陆子程坐了下来,看着台上的舞女。舞女一身红衣,身段很美,水袖舞起来也十分有韵味,"这些舞女是..."

"你可别瞎想啊,人家自愿来的,可不是我强抢来的。"

"我还没说话呢。"陆子程笑,"她们很好看,你就没想过挑一个?"

"没想过。"岳铭也看了眼台上的那个舞女,舞女注意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上也多了一抹红晕,"反正还能再浪三十年,那么早成亲干嘛。"

"三十年?"陆子程疑惑,"说得好像你早就知道你能活多久一样。"

岳铭笑了笑,没再反驳。

宁青给他力量的同时,也拿走了他二十年寿命,如今四年过去,他也就只剩二十九年了。他也不怨,反倒发自内心感谢宁青——他自知这辈子得不到陆子程,所以于他来说,十年二十年都无所谓。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了,也就可以放开了逍遥了。长存于世苟活,哪比得上绚烂绽放如花火。

"哎,你说你回家把该干的事都干了,你都干了点什么?"

"你想知道?"

"还行吧,没什么所谓。"

岳铭轻笑,摇了摇头。

"晚上有灯会,一起去吧。"

"嗯。"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静静的听着琵琶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各有所思。

台上的舞女跳完一支舞,走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一袋银子被毫不在意的丢到了那舞女的手中。

循声看去,那是个阔人,四十多岁,身边还跟着几个下人。他扔了一袋银子给那舞女,不屑道,"把这个给你们老板,告诉他,你,我买了。"

舞女愣了愣,随即低下头,恭敬的把银子还给了他。

"承蒙老爷厚爱,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那中年人啐了口唾沫,"你在这给我立什么牌坊装什么清高呢?台上卖弄风骚,台下又成了冰清玉女了?"说着还拿银袋甩了甩她的脸,"告诉你,我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跟我回家做个妾,有你荣华富贵的时候!"

岳铭毫不犹豫抽出身侧的剑,二话不说直接指到了那人胸口。

"嘴给老子放干净点。"

"你就是老板?"

中年人被岳铭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不过他认为岳铭不会杀了他,再加上自己财大气粗,依旧道,"这银子给你,这女的我买了。"

"去你妈的,"岳铭骂道,"老子这是舞馆,不是青楼。"

"哟,小伙子挺有脾气?"那人挥了挥手,身后的随从也拿出剑,将岳铭围了起来。舞女有些手足无措,陆子程见了,将她护在了身后。

"岳铭公子他..."舞女都快哭了,陆子程见了忙安慰道:"没事,有我在,岳铭不会有事。"

"都一样是卖女人的地方,你还真觉得你这多干净?谁知道你这里头的娘们儿怎么来的?指不定被你威逼利诱来的吧?跟我走,是她的福气!"

岳铭忍无可忍,一挥剑将那些随从打退,随即上前揪住了那人的衣领,手中开始爬出一只只蛊虫。那人见了,吓得脸上的肉都在发颤。那些虫子却毫不留情爬动着,一点一点,顺着衣领爬进了那人的身体里。

"我再说一遍,我这不是青楼。这儿的姑娘要是想嫁人,我不仅不强留,还会风风光光送她们出嫁!"岳铭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最恨你这种垃圾货色,你还是早点去死的好。"

话音刚落,蛊虫便咬破了那人的皮肤,爬进血液,肆意蠕动。那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没来得及挣扎就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倒去。一个随从见了,捡起剑冲着岳铭刺去,陆子程扔出手中匕首,正中随从的心脏,一刀毙命。

"怎么,还不走?"岳铭歪了歪头,手中还拿着剑,剑上,爬着密密麻麻的虫子,"还是说你们要忠心到底?"

那些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落荒而逃。

"行了行了别看了,今儿歇了,各位该回家回家去吧。今儿是在下这招待不周了,明天各位来,酒水全免!"

众人摇了摇头,也没什么怨言,纷纷离去了。岳铭对守门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下次不要什么脏东西都往里放,听见没?"

"这...可那个老爷的确是有钱的样子..."

"我缺钱?"岳铭扬声到,"算了算了,这样,教你们个办法。看面相,面相懂不懂?"岳铭指了指自己的脸,"长我这样的,放进来,"他又拽过陆子程,"长这样的就别放进来,一看就不是好人,知道没?"

"去你的。"陆子程踹了他一脚,岳铭哈哈大笑,"行了,不跟你们开玩笑,下次注意点,看人呢不能只看有没有钱,要看面相的。"

舞女也被逗笑了。

"若雪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那舞女害羞地摇了摇头。

"行,那你们歇了吧,啊对了,你俩,"岳铭叫那两个侍卫,"把这脏东西扔出去。"

岳铭说着,拉着陆子程上了楼,若雪看着岳铭离开的背影,心怦怦乱跳。

她的颈间,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

"你拉着我上楼干嘛?"

"你三天不洗澡不难受?"岳铭打开一个紧锁的房门,走了进去,"我给你拿两件衣服,你去隔壁泡个澡吧。"

柜子里面的衣服样式不多,颜色也都如出一辙,皆为浅浅的金色。

只因为陆子程说过,喜欢金色。

"干嘛还杵着?难不成你想跟我一起洗?"岳铭看陆子程站着不动,调笑道。陆子程摇了摇头,看向了一旁的烛台。

住台上,一个牌位静默的立着。

慈母竹秀

"这是..."

岳铭也不笑了。

"啊,我娘,三年前去世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云淡风轻。

"病?"

岳铭沉默了会。

"算是吧。我回去的时候娘重病,那混账却不给她药钱。混账老婆也是个畜生,虐待我娘,然后,就成了这样。"

"你..."

"你从来没问过我,当然不知道,"岳铭坐了下来,"我娘和我根本不是岳家的人。"

陆子程沉默了。

"我都没伤心呢,你干嘛那表情,"岳铭看着带着歉意的陆子程,笑了笑,"赶紧的洗澡去,一会儿有灯会,带你去看。"

陆子程点了点头,出了门。

房间内,岳铭愣了一会,然后起身点了三根香,插到了烛台里。

"娘,他就是我经常跟你提到的陆子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岳铭看着那牌位,自言自语道,"四年了,我终于又见到他了。"

...

灯境以花灯闻名。这的人喜欢灯,生活中离不开灯,索性也就给这城起名灯境。一到夜晚,别的小城都静了下来,灯境却华灯初上,灯火倥偬,光影涌动。

"怎么样,好不好看?"岳铭拿着一包桂花糕,边走边吃,"要不要买一个放了?"

陆子程看着路边的摊子,摇了摇头。

"还没好看的,再逛逛。"

"行,"岳铭笑,"灯境最不缺灯了,让你看个够。"

人来人往,热闹无比。可偏偏,陆子程高兴不起来。

他不想离开陆衢寒,之前的几个月对他来说,度日如年。陆衢寒在临安时,他多想回仙界睡一觉,然后再下来时,陆衢寒就会在家里等着他。可他又生怕陆衢寒提前回来找不到他会着急,于是就傻傻的守着。如今不过三天没有见陆衢寒,他心里就难受的紧。

景是热闹的景,人是孤独的人。

"岳铭。"

"啊?"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岳铭嚼了嚼嘴里的桂花糕,"就是他不喜欢我而已。"

"那你不会很累吗?"

"喜欢这种东西哪儿有什么累不累。喜欢一个人,就算想到他的名字心都能高兴的飘起来,怎么可能会累。"岳铭看了看陆子程的侧脸,"不过你喜欢你大哥这么久,估计也挺难熬的吧,不如放下找个更好的。"

"不,我跟你一样。"陆子程笑着摇了摇头,"不会累的。"

"哎——"岳铭长叹了口气,随手将纸包扔掉了,"真不知道该说你是痴心还是妄想。"

岳铭也在心里轻笑:

真不知我是痴心,还是妄想。

"我喜欢瑾熠,见他第一眼就喜欢。"

"我喜欢上那个人的那天,是个晴天。"岳铭笑,"不是一般的晴天,是雨过天晴。"

陆子程轻轻拍了拍岳铭的肩膀。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谁跟你天涯沦落人,"岳铭白了他一眼,"我可不一样,我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那个人永远不会喜欢我,不像你,好歹还有那么点希望。而且我很没耐心的,如果哪天真的烦了,指不定把一切都毁了。"

"丧心病狂。"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咯。"

"被你喜欢还真是倒霉啊。"

两人走过一个摊子,停了下来。岳铭拿起一个鹿形的花灯,掏出银子,买了下来。

"怎么选了这个?"

"因为是鹿啊,喜欢。"岳铭笑了笑。花灯上有些字,岳铭看了看,然后抬手放掉了。

"你不买一个?"

陆子程挑了挑,最终选了彩凤。

"干嘛选这个,这么俗。"

"俗个屁。"陆子程白了他一眼,"多好看。"

陆子程提笔,写了一句诗上去,然后放掉了。

长庚启明照远道,沧海天涯熠生辉。

岳铭看不懂,也没有问。他抬起头,看着那只白色的鹿缓缓上升,久久没有说话。灯上有一句诗,很普通,却很对岳铭的心意。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求不得,情深缘浅。此情欲休,只待黄河枯,青山烂。

...

"咱这是去哪?"走出市集,岳铭带着陆子程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去我家,好久不见我的父亲了。"

"..."

两人走到一个气派的宅子前,本以为里面是灯火辉煌,推开门却发现,荒草丛生。

一个人都没有,正厅却传来了锁链的声音。

"闹腾什么闹腾,畜生。"岳铭骂了一句,关上了门,走到了正厅。面色冰冷,陆子程一瞬间竟感觉岳铭又回到了初见那般模样。

阴郁。

正厅有四个人。不,也算不上人,脸已经被蛊虫吃的一干二净,只留了空洞的眼眶。浑身上下都是腐烂的肉,骨却是完好的。蛊虫也许都不愿意再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只是徘徊在他们脚底下。岳铭一来,毫不留情的将它们踩碎,然后走到了那四个人面前。

"好久不见,想我吗,父亲,哥哥,夫人。"岳铭歪了歪头,轻轻笑了:"活着,舒服吗?"

"求...让我们死吧..."

"死?"岳铭挑了挑眉,"死不是太便宜你们?这样活着不好吗?有这些蛊虫在,你们的身体可是健康的不行,一点脏东西都没有。长生不老,你们难道不想要?"

陆子程倒吸了一口凉气。

四个人的魂魄被禁锢在这令人作呕的躯壳里,入不得轮回,寻不得解脱。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错了,儿子,我求求你,当我们去轮回吧,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做个好人!"

"下辈子?"岳铭冷哼,"你下辈子什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你这辈子是个畜生。"岳铭看向那个"女人,","夫人,烙铁的滋味舒服吗?你之前不是还跟我娘说什么来着,噢对,活着。活着是我们岳家对你的恩赐?你看现在你不是好好的活着,这不是恩赐吗?"

女人痛苦地挣扎着,锁链哗啦啦的响。

"岳铭..."

"啊子程,要不他们四个给你处置吧?你在暮城不就是要斩妖除魔,这种恶心的东西,你肯定看不下去的吧。"

陆子程看着眼前似人非人的东西,皱了皱眉。

"如果就这样放着他们,他们会危害百姓吗?"

"不会。"

陆子程摇了摇头。

"那就让他们在这呆着吧。"

"听见没,这可是子程说的。"岳铭嫌恶的用剑挑了挑那锁链——他应该是恶心至极,最后索性把剑也丢掉了:"你们几个就在这呆着吧,还有,去轮回什么的也就别想了,就算我死了,也不会放你们自由。"

"我会让你们永远地记住我,永远为你们做过的垃圾事后悔。"

身后又是哗啦啦的锁链声,岳铭听的烦了,拉着陆子程走到了院子里。

相关推荐:影后成名记梦回三国倾城颜我都是仙帝了才激活成长系统沧海与玫瑰网游:我骑士号血超厚校花的近战高手满级大佬被迫负债累累熔鼎记斗战胜王一厢愿两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