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野掀起进山寻宝的风潮后,闲出屁来的公子哥们都像找到了新玩法,每天都特别积极的进山,然后带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敬国公世子采药材上了瘾,总觉得什么都值千金,什么都是长了千年的。其他人也找到了自己的乐趣。
“……我告诉你顾长烟根本不是表面的那样,她都是装的,她在利用你。”宁颖放下往日的高傲,形神憔悴,任谁看了都不忍。
“这话就别在这里说了吧?”跟之前不同,这回是真的有女孩想阻拦宁颖。
可惜现在的宁颖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也顾不上家族的名声,“她当年跟睿王殿下有婚约,为什么最后不作数了?因为她就是个毒妇,她嫉妒张晚晴得睿王殿下的倾慕,她在皇后娘娘的春宴上布局杀张晚晴。要不是念在她父兄的份上皇上早将她赐死了。她心机深沉,就是想利用你翻身,你要她进徐家,我绝不答应……啊……”
宁颖被徐野掐着脖子重重地摔到地上,当场就昏死过去。
“泼醒她。”徐野没什么情绪。
在场的都是权贵子弟,大世面见过不少,但也没想到徐野会真的跟宁颖计较。对当年春宴之案一知半解的人听宁颖乍然揭露,吃惊之余有人相信,也有人对真相抱有怀疑。
关键在徐野的态度上,徐则是大理寺上官,又是天子宠臣,徐家没有避讳,是不是说明当初的纠葛另有隐情?
不过现在也不是讨论的时候,徐野的随从在他下令后已经从拱门边的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过来。宁家的下人早跪了一地,纷纷求徐野放过主子,当然也有人在事发时就偷溜去禀报武定郡王府的其他主子。
水很无情地泼到宁颖的头上,她呻吟着动了动,徐野从背上抽出倭刀朝她走过去,眼看刀刃就要贯穿她的脖子,赵燕然及时赶到,“住手!”
徐野的伙伴们这才回过神,纷纷上前把人往后拖,“你冷静点,这里是行宫,不要闹出人命。”
“对,皇上在呢。”
出乎意料的是,帮忙拉徐野的还有那几个少年将军。
“徐兄,算了。”
“女子多爱呈口舌之快,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徐野神色如常,但谁都看得出他很不高兴。他扫了眼在场众人,“你们有几个见过程馥?又有谁同她说过一句话?站出来。”
四周陷入尴尬的死寂。
“看啊,你们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就妄下定义,不觉得很可笑么?我徐野喜欢的女人用得着你们多管闲事?她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我徐野视如生命的人。”
“可笑你们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还有那个闲情为旁人操心。呵,我跟你们很熟么?”他将倭刀回鞘。
男孩们都大大地松了口气,见他已经走远,又纷纷追了出去,毕竟山还是要进的。
当晚,徐野继续跟小伙伴们整理当天的收获,徐则悠哉悠哉的带着承启帝训斥的话过来,就瞧见这副幼稚的画面。看来儿子完全没有被早上的事影响。
不过毕竟要在行宫行凶是事实,也所以接下来几天,徐野被打发到佛堂思过,山是进不去了,好在每天都有人自发地过来给他送吃送喝,日子也没有很难过。
慕容卉也提着食盒悄悄过来,以为徐野吃不好睡不好,一定很懊恼自己冲动行事。结果看到的景象是徐野在佛堂下打地铺,墙角下摆了七八个大小食盒。
她听到身后有人来,可惜这里只有一个出口,她若是原路折返肯定会碰见来者。于是只好带着丫鬟跑进佛堂里,当着徐野的面躲到佛像后。
来者是两名少年将军,个子高一点的叫许孟知,矮半个头,左边眉角有一道清晰伤疤的是柳远,两人年纪相仿,都是祖上好几代从军的将门之后。
“徐兄好惬意。”柳远进了门随便拉了个蒲团坐下。
徐野啃着果子坐在铺盖上,翻程馥给他打发时间的闲书,眼风都没给这两人,“要不跟你们换换?”
许孟知干笑几声,直接一屁股坐到他铺盖上,“徐兄,咱们讲和吧。”
“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小爷的事?”徐野依旧翻着书。
许孟知抬头看了眼佛像,接着道:“先前多有言语上的冒犯,你别往心里去。”
柳远附和,“是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哥几个的,你只管开口。”
徐野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事就回去吧。”
许孟知和柳远对视一眼,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真不记仇,但对方显然没心情招待他们二人,于是也不好死缠烂打。
“那我们先走了,回头给你送点酒菜来。”
徐野嗯了声。
确定两人离开小佛堂后,慕容卉才从佛像后走出来,捂着胸脯只呼万幸。见徐野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懒散地翻书吃果子,她走近了些,“多谢徐公子保住了小女名节。”
徐野不应也不看,完全当她是透明,好像她不存在般。
“徐公子,我……”
他的态度让慕容卉很不舒服,她从未遇到过不正眼瞧她的男子。这个人太过于傲慢,但同时也强大到令人无法忽视。她觉得自己生了病,对一个没心没肺甚至讨人嫌的男子这般上心。
她走出佛堂,以为徐野会挽留自己,故意放慢了脚步,结果所有少女的期待都没有发生。她气红了脸,转身要进去质问对方。身边的仆从却不再允许她这样放低身段,半拉半哄地把她带离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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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猎,让赵燕然夫妇每天都如坐针毡。尤其是张晚晴,她对程馥的恨意淹没了理性,而赵燕然的心情就复杂得多。大家探究的目光令他尴尬不已,同时也有些无地自容。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如今再看妻子这副堂而皇之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立场的姿态,他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
以前,他以为张晚晴那些紧张和哀怨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自卑所造成的。现在他才明白,她内心深处恐惧的是终有一天真相被揭晓,她维持不住自己和张家营造出来的假象,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所以这些年她和张家才一次次往金陵派杀手。
的确,除掉程寒和程馥,真相就算揭露也改变不了什么。遗憾的是,他们低估了受害者的生命力,以及那颗要豁出命来报仇的决心。
“该如何是好……”她扑在赵燕然的怀里泣不成声。
赵燕然想安抚她却像被塞子堵着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悲伤的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待这个人了。曾经的誓言,柔情蜜意,口口声声说这辈子独宠她一人,结果呢?
原来自己的心意这么经不起考验。
“王爷、王妃,京城有加急。”
两人暂敛愁绪,将人放进来。
“王爷、王妃,小世子不见了。”
张晚晴大惊,“你说什么?”
“孩子不是在相府吗?”因为夫妻双方都要随驾,但孩子太小,怕照料不周,便暂时送到了右相府,由张大夫人看顾。
“这么多人跟着怎么会不见?”张晚晴气急败坏。
“小人不知,只听说有人见着一个婆子抱着小世子出了府,不知所踪。王爷王妃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小世子找回来。”
张晚晴哭着拉住赵燕然的手急道:“是她一定是她,是顾长烟,她回来就是为了折磨我的。她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绑走我的孩子,王爷怎么办怎么办……”
“如果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她软倒在地,泣不成声。
赵燕然此时也难以冷静,只是张晚晴已经失去理智,他强迫自己不能慌。
可是谁会对他的孩子下手?他那些对储位有想法的兄弟也不至于对付一个小孩。他左思右想,再结合程馥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然回京的传闻,他也认为只有她会这么不折手段。
“回京,马上。”
张晚晴突然抱住他的腿,“王爷,您没有权利让京定衙门抓人。”
“抓人?”赵燕然低头看她。
“王爷,瀚儿在那贱人手上,我们绝不可掉以轻心,求您去禀报陛下吧。”
赵燕然迟疑,“你要抓程馥?”
张晚晴想不明白丈夫为何会突然犹豫,关乎他们孩子的生死,他还磨磨蹭蹭,“瀚儿在她手上,不动用京定衙门,怎么搜查?”
温泉山庄也在行宫范围内,就是隔着十五里地,快马加鞭也要一点时间。赵燕然本打算自己去,张晚晴死活要跟着,他只好改乘马车将她带上。
承启帝虽然很厌烦张晚晴动不动将当年的真相颠倒黑白,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别人都被蒙在鼓里。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宝贝孙子的安危。尽管对程馥能从戒备森严的张家把孩子带走可行性存疑,不过找到孩子最重要,若是真冤枉了人,回头给些赏赐,再让徐则去安抚,相信程家兄妹再大的怨怼也可以平复。
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干了,传令让冯文石带人包围程家,并将程馥抓起来仔细审问。
“此事不可在行宫内声张,你们先回京找孩子吧。”
“皇上,徐炽烈与程馥来往密切,媳妇斗胆猜测他或许也有所牵连。”赵燕然已经要起身,张晚晴却膝行了两步。
承启帝嘴角微翘,俯下身盯着她,“朕把徐野关起来刑讯不是不行,可你们夫妻、右相,能承受后果吗?”无凭无据抓程馥已经违反律法,现在还想把权臣之子牵扯进来,承启帝只觉她不可理喻,不知天高地厚。
程馥若无辜,他们夫妻就要面临不少的麻烦,如果再把徐家给得罪了,那睿王府和张家要面临的可不是弱小的兄妹,而是徐则疯狂的报复。
赵燕然忙道:“她急糊涂了,父皇不必同她计较。”
张晚晴还想坚持,却被赵燕然半拖半抱地带走了。
夫妻二人走远后,承启帝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同意先关押程馥,当然不只是为了在儿子面前表个态。程馥不声不响的回京,这个举动换谁都会猜测其是否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