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也是巧,一阵风吹来,当真就送来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少年闻着那香味,眼神亮了亮,立马抛弃糖葫芦选择外酥里嫩肉多汁厚的蹄髈,用力点头道:“好!吃蹄髈!!”
烈小七踮起脚尖去揉少年的脑袋:“乐儿真乖!”
许是这段时间吃的好睡的好养的好,她现在个头长了不少,目测比刚穿来那会儿高了一小半个头。
水云涧是皇城老字号酒楼之一,到底有多老没人知道,只听说这家酒楼最初是一间茅草屋,后来茅草屋变黄土屋,黄土屋变青砖屋,青砖屋又变两层小楼……变到现在,水云涧如今已经是皇城除了皇宫以为最有名的建筑之一了。
足足四层高的八角楼,一个角一处风景,看遍八个角的风景后,几乎就算是看遍了皇城的风景了。据说其中面朝正东方的一个角,正对着皇宫方向,从那里望去,隐隐约约能看见皇帝上朝的正阳殿。
这样一个堪称地标的建筑,就坐落在京都大道最繁华的地带。
正是午饭的点儿,用餐高峰期,跑堂的小二个个汗流浃背,百忙中有个小二看了两人一眼,招呼道:“二位客官可是要用餐?四楼东北角还有一处空位,二位客官请先去那里落坐,小的马上就过去招呼二位。”
说完抹了把汗,小声嘀咕道:“……要命了要命了,腿都要跑断啦,摘英大会这是吸引了多少人呀!”
烈小七侧耳一听,果然发现里面用餐的客人口音各异,显然并不全是皇城本地人。
三年一届的摘英大会召开在即,此时的皇城里,几乎聚集了大瀚朝所有的能人异士和青年才俊。
也不知道全哥儿什么时候能进京。
烈小七朝那小二哥点点头,牵着自家弟弟爬上四楼,找到了小二哥所说的那处……空位。
挤在角楼夹缝里的一条过道里,一张桌子孤零零地摆在那里,连张椅子都没有。
烈小七隐约间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地方会空出来没有客人……
能进水云涧吃饭的,不是豪门就是贵族,试问有钱有地位的,谁会缩在这样一个旮旯缝里吃饭?
小二哥一手拎着一张椅子哼哧哼哧的过来了,羞愧道:“实在是对不住啊,本店其它位置都坐满了,只有这一处空位了。二位客官若是介意的话,要不就下次再……”
烈小七挥手打断他,道:“吃个饭而已,没那么多讲究。而且这个位置还好吧,听说正对着皇宫方向呢。”
小二哥心道“能看见皇宫的是角心,可不是这个旮旯缝”,不过还是一脸感激,忙殷勤地把椅子摆好。
正所谓有所失便有所得,许是觉得让客人坐在这样的位置用餐有些慢待,因此饭菜上的格外快,不多时桌子上便摆了满满一桌子好菜。小二哥最后一趟过来时还送来了一壶酒,烈小七诧异道:“我好像没要酒水吧?”
小二哥满脸堆笑:“我们大掌柜说,这壶酒是免费送的……”说着嘴疼似得抽口气,生生把后面那句“酒钱从我工钱里扣”抽了回去。小二哥心疼地抚了抚胸口,瞟一眼旁边的大雅间,狠心道:“姑娘,小的能求你件事不?”
烈小七:“……??”
小二哥脸上的笑容堆的快要掉到地上了,小心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个位置其实是……是不允许接客的。”话开了头,后面的内容再说起来就容易多了,小二哥顶着烈小七微微蹙眉起的眉头,硬着头皮道:“说起来这事都怨小的,小的第一天上工,不知道规矩,所以,所以……总之是小的疏忽,只求姑娘用餐时安静些,千万莫要吵着了旁边雅间里那二位爷才好啊。姑娘行行好,就当是帮帮小的吧。”
小二哥说完连连作揖,愁苦的一张脸都快成霜打的茄子了。
也是他倒霉,好心办坏事。竟然把客人领到了言公子的地盘上。
烈小七了然,侧头瞄了眼旁边的大雅间,心道“难怪这里有空位,敢情是禁区呀”。扭头对小二哥道:“明白了,我们尽量安静些。”
小二哥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旁边烈小乐已经解决了半只蹄髈,烈小七忙殷勤的把属于自己的那只蹄髈端到人跟前,还细心的给剔了骨头,就差没上手喂了。
待少年吃的差不多了,高兴了,她这才凑过去,笑眯眯道:“乐儿啊,姐姐问你件事呗?”
少年嘴里嚼着肉,含糊道:“哦!”
烈小七怕他噎着,抬手拿起茶壶准备给他倒杯水,手指无意间碰到酒壶,略一犹豫,手指一移,绕过茶壶摸上酒壶,倒了一小杯酒,递过去,道:“你慢点吃,别噎着了……来,喝点酒。”
都说酒后吐真言,喝点酒应该更好套话吧。
就是有些不地道……
烈小七羞愧的不敢去看少年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可有什么办法呢,那天在场的除了自己和小乐外,就只剩下一条大白狗了,她总不能去找狗问话吧。
她始终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是幻觉。
那么真实,怎么可能是幻觉?
对面,少年半杯酒下肚后,脸色微熏,把空了的酒杯递过来,干巴巴道:“还要!”
“……”
这还喝上瘾了?
烈小七咬牙,狠起心肠又给他倒了杯。
这次是满满一杯。
心中默念“只是一点酒而已啊,又不是什么毒药,大不了醉一场。男人总是要学会喝酒的。”
念着念着,已经不自觉的又倒了两三杯,直到酒壶的重量越来越轻,烈小七这才恍然回神,忙把酒壶搂进怀里,望望对面脸颊上像是染了胭脂的少年,她吁了口气,低声道:“……乐儿啊,那天……那天你是不是看见伯母从窗户里钻出来了啊?”
她一直觉得那只美艳女鬼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醒来后细细一想,岂止是面熟,简直是太熟了!
纳兰家里那个能睡的美人娘亲,不就是跟那女鬼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否则说那女鬼可能就是……一个念头刚刚冒出头,烈小七已经惊得头皮直炸,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去推似乎要睡觉的烈小乐,急道:“……乐儿?乐儿你先别睡啊。你还没回答姐姐的问题呢。”
少年让她这么一推,勉强抬起头,眨着一双醉醺醺的眼睛,茫然的很,烈小七只好心累的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末了哄道:“要说实话哦,说谎话的不是好孩子呢。”
只要烈小乐点一点头,那就证明自己当时所看到的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着的。
可要是真的怎么办?
脑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烈小七蓦地觉得脑袋一阵发疼。
是啊,自己一心执着要证明自己那天所看到的都是真的而非幻觉,却没去想万一是真的自己要怎么办?难道要跑过去问纳兰你娘是不是已经死了?你是不是养了一只鬼??
否则说干脆把陈情唤出来捉鬼???
不不不,自己肯定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烈小七搂着酒壶的手指微微有些僵硬,忽然不想再证明什么了。
对面烈小乐甩了甩脑袋,眼中酒意而带来的浑浊退去了几分,歪着脑袋很是认真的思考,似乎在回忆。
烈小七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怂道:“是不是想不起来啊?想不起来就算了啊,姐姐就是随便一问。”
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
烈小乐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沮丧地用拳头捶着脑袋,烈小七一眼看过去,心攸地一沉。
从她醒来后,就一直觉得小乐有点不对劲儿,似乎丢失了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正是她看见那只女鬼的那一段。他只记得她摔跤了,却不记得她毒发过。
而那只女鬼,正是在她毒发时显形的。
烈小七端起面前的酒杯,猛地一口喝干。酒壮人胆,她一手握住小香炉,一手牵住烈小乐手腕,轻声道:“乐儿啊,姐姐……要借你的身体一用,好吗?”
少年酒意上头,迷迷糊糊地点头道:“好!”
……
雅间内,言景越蓦地一下瞪圆了双眼,惊道:“共情?!”
战子越往外看了一眼,挑眉道:“……那是什么?”
言景越道:“一种把自己的灵魂塞到别人身体内,透过别人的眼睛窥探别人隐私的邪术。”
不等战子越惊讶,他忽又冷冷一笑,道:“我听说姑苏与天狼大战那日,天降异像,百里冰霜。子越,你说那所谓的异像,会不会就是这个女人使的另外一种邪术??”
战子越面色一僵,干巴巴道:“应该……不会吧?我那天也在呢。她没跟着上战场。”
言景越不置可否,忽又转开话题,冷道:“她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在这种地方使用这种邪术。需知这个时候,随随便便一个小儿都能要了他们性命。”
言景越说着,骤然起身,战子越一怔,随即面色一冷,下意识地拽住他手腕,急道:“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