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和齐太子一听,这才不甘心的松开手,两个人还稍微迟疑了一下,就怕自己松手,对方不松手。
钟离干脆甩开两个人,还是坐在齐国的席位上。
秦公赵驷一看,十分不甘心,冷笑一声,一脸大度的走过去,坐在上手的席位上,笑眯眯的道:“承蒙魏国和齐国的使者不弃,今日筵席各位务必尽兴,孤敬各位。”
众人连忙回敬秦公。
秦公饮了一杯之后,这才放下酒器,笑得一脸“奸诈”,道:“各位,今日孤除了与各位接风之外,其实还有一件令人分外欢心的喜事,想与各位共享之。”
众人一听,纷纷贺喜,甘龙杜挚和一帮子老贵族也首先恭喜秦公。
然后是魏国的使者们,魏相田需笑道:“先恭喜秦公,不知是何喜事,能令秦公如此欢心?”
秦公子赵驷的目光一扫,从钟离身上划过去,又挑衅的看了一眼齐太子,随即定在秦太傅赵虔的身上,笑道:“魏相有所不知,是我秦国的太傅,终于寻得了流落在外独子,故而孤十分欢心。”
钟离一听,来了来了,果然还是来了。
秦公分明是搞事情,这接风宴,众目睽睽之下,秦公是想把钟离的身份凿瓷实了,公之于众,这样一来钟离就跑不脱了,又能给齐国颜色看,简直是一石二鸟。
田需早知道这件事情,便配合的道:“竟还有如此喜事?”
秦公赵驷笑道:“正是如此。”
秦公不知田需早就联合了秦国的门庭庶子,想要在宴席上给大家难堪,魏国的野心很大,何止是要给齐国难堪,连带着老亲家秦国也想一并甩难堪。
秦公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还以为田需是配合自己。
秦公赵驷缓缓的道:“各位有所不知,太傅待孤犹如己出,孤也敬太傅如父一般,太傅的独子流落在外,孤心里头也一直忐忑难安,如今便好了,太傅的独子得以寻回,没成想竟已经出人头地,果然应了那句老话,虎父无犬子,我老秦人,便没有叫人失望的道理!”
秦公说着,十分高昂,秦国的士大夫们一听,立刻全都应和起来,这事儿赵虔虽然捂得很严实,但是托了田需的福,大家事先已经知道了,所以没什么好惊讶的。
士大夫们都懂这个道理,他们君上是想要齐国难看,把钟离从齐国人手里挖出来。
想想看,他们齐国的当朝右相,其实是秦国的贵族公孙,这齐国使者若是听说了,还不就像活活吞下一条肉虫子一样熬心么?
田需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还笑着道:“是了,早听说秦人自有一番气概,秦太傅的独子,想必也是相当当的人物,就不知……这秦国的公孙,到底是何许人也?既然声名在外,我们可识得?”
钟离坐在席上,眯着眼睛,心说你们就演,你们就演,奥斯卡也欠田需你一个小金人。
不过这么一对比,还是秦公的演技比较好,田需一脸浮夸,恨不能把“小人得志”四个字贴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魏国在搞计谋诡计一样。
相对比起来,秦公就显得正义的多。
然而在这个无礼的年代,哪国的国君是正义的?
秦公配合着田需,笑道:“是了,在座各位还当真识得此人。”
田需满脸浮夸油腻的诧异,道:“竟有此事?在座各位全都识得?那必然声名远扬罢。”
钟离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选秀活动么?还是给老年人准备的健康知识节目,秦公赵驷和田需就好像主持人和嘉宾一样,生拉硬拽的拖进剧情……
秦公微微一笑,他生的本就丰神俊朗,威严之时自有一股正派之色,眯眼之际又有一种运筹帷幄的老谋深算之感。
“此人……就在席间。”
秦公抬起黑色的袖袍,一摆,指向钟离,笑道:“此人不正是……齐国的当朝右相,孤的大哥钟离么?”
他这一句话下来,其实秦国的士大夫们早就知道了,魏国的一些士大夫么也知道了,唯独齐国的人被瞒得死死的。
众人一听,果然不负秦公所望,当即一片哗然。
“这……”
“齐相?”
“竟然是钟离先生。”
“我看不似,定然是秦国挑拨离间的诡计。”
士大夫们交头接耳,登时低声讨论了起来。
而身为主角的钟离,则是稳稳的坐在席上,连眼皮都不眨,看起来极为淡定自若,似乎高深莫测。
难得的是,齐太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秦公公布的时候,他也没有惊讶,反而比以往更沉得住气。
齐国的卿大夫们看到齐太子和钟离的表现,莫名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稍微好转一些,渐渐把心放回肚子里。
秦公笑道:“日前在洛河,孤便觉得与齐相一见如故,当时还觉纳闷儿,只觉冥冥之中自有一种定数,便与大哥结拜成了兄弟,当真没想到……”
秦公幽幽的道:“孤与齐相,原本就不需要结拜,可不就是一家子人么?”
秦公说着,还故意咬重了“一家”这个词汇。
齐国使者们的脸色都不好看,秦公还在添油加醋,又道:“是了,之前见到齐相,还觉得齐相分外魄力,令人刮目相看,现在细想一想,原本齐相就是我们老秦人,怪不得有一股令孤熟悉的魄力,那便是我们老秦人的传统。”
他说着,对钟离笑道:“大哥,太傅年岁已高,遍寻千里,如此不易才寻得了大哥,大哥不如趁着今日,大家有个见证,便认祖归宗了罢。”
赵驷摆明了要断钟离的后路,让他在大家面前认祖归宗。
如果钟离不认,那就是不孝,如果钟离认,那就是不义,总之钟离今日的名声,注定是要逆风传十里了。
就在这时候,田需已经沉不住气,笑道:“秦太傅寻子,当真感人肺腑,令人声泪俱下,只是……秦公与秦太傅,可不要被某些阴谋小人,蒙蔽了双眼啊。”
秦公眯了眯眼睛,道:“魏相所言何意?”
田需盯着钟离,道:“秦公有所不知,这钟离阴险狡诈,外臣也是偶然识破了钟离的诡计……”
他说着,指着钟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底气十足的朗声道:“你们眼前的钟离,根本就是个假的,根本不是什么秦国的公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