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如玉,银色的月光照耀着寂寥的大地;繁星漫天,明灭的星光犹如暗夜中的明珠,忽明忽暗的闪烁在浩渺苍穹。
长长的街道上偶尔卷起一阵深秋的夜风夹带着无数的落叶打着卷儿的飘飞扭转着飞向了远方。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是很多人美梦开始的时候,但同样也是一个人噩梦难醒的时候。每个夜晚的降临都是他孤独寂寞的开始;每当夜风吹起的时候都仿佛吹进了他的内心,让他内心仇恨与怨愤的种子疯狂的蔓延生长,占据着他的整个心绪,侵蚀着他的所有的意志与精神。这样的孤独与痛苦他已经承受了一百五十多年了,每痛一次他心中的怨恨便增加一份,他不知道这样的痛苦他还要承受多久,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孤独还要延续多久。
黑暗的夜幕下,黑色的披风,金色的面具,挺拔的身影。披风在夜风中作响,面具被远处摇曳不定的灯火印照的明晃闪烁,身影虽然挺拔可是却给人一种得形只影单,萧瑟孤独之感。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顺着他那幽深的目光可以看到出现在他视野尽头的是一家酒楼,宽大的门匾上雕刻着四个硕大的镶金大字,天香酒楼。
他就这样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站着,凝视着对面的天香酒楼。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许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语气低沉中显得极其的落寞,自言自语道:"又是秋天了!"
是啊!又是秋天了,秋天是一个收获的的季节同样也是一个败落的季节,万物的凋残总会给人一种淡淡的忧伤之感。秋天的残败不但腐蚀了夏天的繁华,同样也腐蚀了他的内心。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侠名响天下,魔云窟里三掌崩碎玄玉关,带领受困的正道群雄千里突围,粉碎了邪月门的斩龙诡计;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快意恩仇,威名震武林,毒龙岭上独会群魔,凭借一身玄通妙法,神功奇诀,杀的众魔胆颤心寒,四散而逃;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风流倜傥,百花谷内琴技惊四座,梅兰竹菊皆慕名,牵手空谷幽兰素心离,羡煞天下俊杰英才无数;曾经何时...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一年的那个秋天而变成了过往云烟。那一年的秋天,他为了朋友之义而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那一年的秋天他因杀孽太重而心生魔念;那一年的秋天他被掌门师兄逐出山门;那一年的秋天他被天下正道围攻而身受重伤;那一年的秋天他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他用尽了最后一丝的真气...爱人的离世,师门的遗弃,天下人的声讨,在那一刻他万念俱灰。
他恨,恨世人,为什么就不听他的解释;他怨,怨师兄,为什么将他逐出师门让他无家可归;他悲,悲世道,为什么如此不公让他蒙冤;他仇,仇人心,为什么如此贪婪逼他走投无路;他痛,痛爱人,从此阴阳隔两世相见已无期,相守成奢望。痛恨仇怨悲,内心的无数凄苦层层叠加让世间从此少了一个正义的大侠,多了一个嗜杀的狂魔。
昨日种种譬如死,今日种种又该何去何从?如今的他就像是一个黑暗中孤独的幽魂,一个充满戾气的厉鬼,冷血嗜杀。
呼呼!夜风越吹越大,传出阵阵的轻响。
"嗤嗤!"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是那样的轻柔缓慢。
"你还是找来了?"随着他这一声的问出,那个脚步声嘎然而止,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手执一把撑开的白伞亭亭傲立在深秋的夜幕下。白色的衣裙随风舞动,白色的折伞上画着一枝傲立的墨梅,就连她的头发都是白色的,在风中来回的飘洒,绝美的脸上难掩那圣洁的高傲,但是这份高傲在见到对面的那个男子之后却又化为了一丝柔软的爱怜与痛惜。
过了好久才轻启檀口道:"我知道秋天是你最不喜欢的季节,不要再自己折磨自己了,跟我回去吧?那里四季如春,那里不会有秋天,更不会有这么多的仇恨与痛苦!"
"那一年的秋天花凋落的太快,快的让我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我以为等到来年她还会再开,然而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一年一年的守护,一年一年的失望,原来我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猛然惊醒时才突然明白,有些花一旦凋落就永远不会再开。既然她不能再开那我就要整个秋天来为她陪葬!"说的最后,一股磅礴的杀气自他体内骤然凝聚喷薄,席卷着整个夜幕下的黑暗。
"不要一错再错了,当年二妹为了你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施展玉壶冰心诀封你心中那股怨愤滔天的一丝魔念,让你在问心崖下反思忏悔,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还能做回原来的你,你如今这个样子对得起二妹为你所付出的一切吗?相信她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的!"
"她已经看不到了,她看不到了!"她说中了他的痛楚,他的声音突然拔高,而后又像是痛苦般的呓语:"她再也看不到了,看不到了!他们让孤失去心离,那孤就要让他们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失去所有的亲人,让他们也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他们给孤的痛苦孤要百倍千倍万倍的还给他们!"
她双目微宁,语气渐转冰寒道:"看来你真的变了,当年的南宫是非如今却再也不分是非了。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与她们父辈的恩怨又何必牵扯到她们两个不相干的孩子呢?"
南宫是非看着对面的女子有些嘲讽的反问道:"不相干?无辜?心离难道就不无辜吗?心离与我的事又有何相干,为什么最后死的是她而不是我?为什么?"
听着他的话,她心里宛如刀割,一百五十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再次呈现在眼前,在那场变故中,她失去了一个最好的姐妹,更是眼看着眼前这个内心深爱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嗜杀成性的大魔头。她心中的纠结与痛苦又有谁能够明了,无奈的一声轻叹,摇了摇头道:"你魔念已成,魔性难改,我不会再让你滥杀无辜的。"
"魔?哼!入魔的不是我是他们,是他们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就算我魔心已成那也是他们给逼的,他们自命名门正派却为了盘古神碑无所不用其极,逼死了邪剑萧皇夫妇,我只是看不过去为萧皇兄夫妇说了几句公道话他们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散布谣言说我得到了盘古神碑,将我置身险地,其用心何等险恶。我若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我何错之有?"字字句句中无不充斥着他对世人的愤恨与厌憎,力竭声嘶中慢慢的凝聚着无尽的暴虐杀机。
他看着她,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闪烁着阵阵金光,一双幽深的眸子,看不到丝毫的波澜:"不要阻拦我,没人可以阻拦我,不然..."
南宫是非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她又岂能听不明白:"不然怎样,连我也要杀,是吗?"
他背过身,不再去看她,留给她一个孤独的背影,缓缓的向前走去。
见他要走,她本是柔情的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孤傲的倔强与冷若冰霜的淡漠,原来她的温柔只有在面对他时才会显现,如今他背对着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左手依旧撑伞,右手在胸前接连变换手印,向前缓缓推出。
"凌寒独放!!"
一团白气自她手中喷出,在这白气出现的一刹那,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瞬间凝聚出无数的雪花,在一阵寒风的吹卷下,继而组成一朵朵洁白的梅花图案对着南宫是非当空撞去。
强招未至,寒气已然临身,然而南宫是非却不躲不闪,不理不问,依旧缓慢的向前行进。只是在那一朵朵梅花撞进他的身体之时,才有一声低沉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
"如幻!!"
声落处,只见他的身体仿佛一下子透明了一般,出现了一阵阵波浪似的涟漪。那些撞进他体内的朵朵梅花居然还可以清晰的看到,最终在其体内崩毁消失。那些梅花在他体内消散之后他的身体又再一次的实质化,完好无缺的站在那里继续向前行走。
"嗯?"一招受挫,她惊疑之余,收起折伞,在接连变招换式,紧跟着又是一招使出。
"暗香疏影!"
倩影忽闪,在原地留下一抹残像,其人瞬间追
了上去,对其后心一掌拍出。
"剪雪裁冰,喝!!"
此身形步法与招式一气喝成,可谓迅速之极却又不失优雅,能将武功招式与美感完美结合在一起,在这里也不得不赞叹一下那位当初创出此招式之人的绝艳惊才。
"如幻!"
就在她的纤手右掌即将碰到南宫的后背之时,异象突起,她居然穿透了南宫是非的身体!对方居然是个透明人,就像空气一般。
"如电!"
她与他的身体出现瞬间融合之后,自他前面一穿而过,向前再次飞掠数丈方才停下,这怎么可能?然而此时她内心惊骇尚未平息,南宫是非的声音却已自耳后传来,芳心再次震惊,猛然转身,顿觉一股强劲的劲风迎面吹袭,继而只见一只犹如铁铸般的大手骤然临近,在她转身之际刚好扣住了她那颀长白皙的脖颈。
"你..."
"傲雪寒梅,霜独舞,你不要逼我...嗯???"
南宫是非一招制住傲雪寒梅霜独舞,本以为胜券在握,他虽然不能真的杀了她但至少可以让她知难而退了,然而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霜独舞的身体竟然在自己的眼前慢慢的消散了,自己的右手明明已经扣住了她的脖子,可如今却不受任何的阻隔攥成了拳头。
南宫是非不禁发出一声惊疑之音,缓缓转身向后看去,只见傲雪寒梅霜独舞依旧站立在那里,姿态优雅的撑着那把墨梅折伞,一切都和他转身欲要离开之时一模一样,好像从未移动过一般。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二人短暂的交手却又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诡异的身法,玄妙的意念,直让人犹如置身梦幻之中。
"好一个流风回雪,百花谷的绝学果真是名不虚传。"
傲雪寒梅霜独舞略微侧身,轻轻转动白折伞道:"你方才所用的武功根本不是你师门道门所传,记得当初你跟我与二妹说过,你观看了棋魂门的六心术又结合了道门的浑然天成诀心生感悟创出了一套如梦幻真的意念法诀,难道这就是..."
"当初我跟你们说起时,此诀只是我偶然犹心而感,尚不完整。直到心离的离开,这一百五十年来我在问心崖下问了自己一百五十年,终于有一天我突然醒悟,人生如梦,世事如棋,常人当以平常心待之处之,然而这世上还有一个谁也走不出的怪圈,那就是梦醒还是梦,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清了,明白了,却不知道自己只是从一个梦中醒来坠入了另一个梦中。如果失去心离是我的噩梦,那我的醒来就是所有人得噩梦!"
"既然你知道梦醒还是梦,那你为什么还不愿醒来?"
"如电!"南宫是非瞬间出现在霜独舞的面前,二人的脸离得很近很近,彼此的对视着,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霜独舞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剩下的只是呆愣的看着这个突然欺身至自己跟前的男人,她可以清晰的嗅到那一股股自他身上所散发出的男子所独有的成熟气息,是那样浑厚,那样的让她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她想看清他的脸,可是隔着面具她什么也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是那一双幽深的双眸。
南宫是非看着眼前有些措手不及,又极度惊愕的女子,声音冰冷不带一丝的感情,悠悠说道:"即便我知道这是一个梦,孤也不愿再醒来了,孤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孤不想再做噩梦了,在这个梦里孤就是主宰,孤不想做噩梦但是孤想看看别人的噩梦,这一切都将在孤的梦里开始!呵呵呵...哈哈哈..."
南宫是非的身体有如幽灵般向后飘飞远去,他那充满邪气而又恐怖的笑声也跟着渐渐的远去,直至彻底的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随着南宫是非的离去,霜独舞猛然惊醒,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心头思绪千回百转,南宫是非那充满怨气的狠话,那充满杀机邪气的狂笑在耳边不断的响起,在脑海久久的回荡。
呼!
哗哗哗!!
又一阵夜风刮过,吹卷着无数的败叶枯枝不停地翻滚飘摆,发出阵阵的响声。
这一夜的风不大,吹走了盛夏的繁华,吹来了秋意的凉爽,吹来了黑夜的漫长,但却无法吹散这夜幕下的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