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的彻夜长谈,直聊到东天泛起了鱼肚白这才各自散去。
阳义回到自己的住所,直觉一阵困意袭来,再加上又喝了那么多的酒,本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的他,谁知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等他醒来之时,已经天光大亮,日头偏中了。
一番洗漱之后,阳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包袱来到屋外,庭院中正有两个鬼部弟子在那里清扫院内的落叶,见他出来,其中一人匆忙放下手中的扫把,来到他跟前道:"阳少侠您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
阳义大惊:"午时?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其他人呢?怎么没人叫我啊?"
"今早鬼帝吩咐过小的们,让我们不要打扰您。并且还让小的在此守候,待你醒来后转告与您,他去森罗大殿内闭关压制体内寒气去了,您要是走的话就不用再去跟他辞行了。至于其他人,宇文少侠跟着明月姑娘早在两个时辰前便已离开酆都回无量山道门了;那位缥缈宫的仙子与南海玉女剑的凌姑娘在天一亮就已经离开了。"
"都走了啊!修绝也不让我去跟他道别,怕是不想在临别之前徒增伤感吧!还有宇小子最没良心,走了也不跟我道别一声,居然一个人陪着美人独自开溜了。唉!他这一走,总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还真有些不习惯!"阳义一听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了,心里不禁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惆怅之感,尤其是宇文修,相处了这么多年突然一下子听不到了他的吵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就连正午的阳光都显得有些清冷起来,再看看庭院中那些在阳光下摇曳的树影,都是让人觉得那么的伤怀。
"阳少侠,这你就有些错怪宇文少侠了,宇文少侠在走之前曾来过这里,见你睡的正香不忍心将你叫醒,只是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让我们务必转告与您。"
"哦?看来这小子还是有点良心的,总算还知道给我留话,他说了什么啊?"阳义一听,宇文修也给自己留下了话,还是务必转告,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宇文少侠临走前说,此去凶险,让您记着活着回来陪他喝酒。"
阳义在听完宇文修留给自己的话后,脸上的表情稍微顿了一下,继而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这个宇文,普天之下也只有他能说出这么让人保重的话来了,活着回来?这个要求未免也有些太低了吧!"
阳义知道宇文修所要表达意思,此去北海的确凶险万分,四海龙族,如今他们已经与东西二海结下了仇怨,剩下的南北二海,也是敌友不明,可以说现在阳义只身一人前往北海那是真真正正独闯龙潭啊。然而阳义明知道此去九死一生,但还是要去,这不是他不知轻重,也不是他鲁莽,而是为了敖辰,是为了他曾今立下的誓言,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去北海;难怪修在听到他去北海之后连一句劝他的话都没说!为他太了解阳义了,头脑是有,但要是犯起倔来那是谁也拦不住的,这也是宇文修为什么总是叫他倔羊的原因。这也是宇文修为什么让他活着回来的原因。最低限度的保重,只要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这是他们曾今在幽城做乞丐时所感悟出来的人生最大的道理。
阳义笑罢,本来抑郁伤感的心情不禁为之略微好转,将手中的包袱随意的向后一甩,在那鬼部弟子一脸的疑惑与不解中踏步向前离开了庭院。
出了庭院,来到酆都城的主道之上,阳义不做任何的停留,直奔北门而去。然而就在北门的城门口处早有一个鬼部弟子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那鬼部弟子右手牵着当初那头被阳义他们自敖蛩那抢来的龙兽,右手挽着一个青色的包裹,见阳义向着城门走来,牵着龙兽迎了上去,抱拳道:"阳少侠,小人奉鬼帝之命前来替他送您一程;另外这里还有鬼帝送给您的一些路上用的细软之物,至于这头龙兽,鬼帝说您此去北海不下万里之遥,如此漫长路途,这一路上就由它来为您代步吧!"
阳义知道现在罗修绝拥有整个鬼部,可谓是'有钱有势';,赠送他一些钱财留做路上的盘缠对于罗修绝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当下也不客气,直接自那鬼部弟子手中接过包袱看也不看连同着自己的包袱一起挂在了那龙兽的身上。
阳义拍了拍龙兽,想想罗修绝安排的如此周到,不禁转过头向着抱犊山上得森罗大殿望去,低声自语道:"好兄弟!我走了! "
抱犊山上,森罗大殿的屋顶,罗修绝迎着山风傲立而站,双手背于身后,那刚毅的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只是一双虎目幽深的向北而望。他那一头披散而下,浓墨般的黑发,在风中不断的摇摆飘动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雄伟与傲气。
罗修绝已经在这里站很久了,他就一直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酆都城的北门,直到他看到阳义的出现,他那犹如刀削斧劈般威严的脸颊才有了一丝轻微变化,那一双幽深的虎目也渐渐的有了光彩的流动,似不舍又似无奈。
原来他让那弟子转告阳义说自己闭关不过是个借口而已,他只是不想在分别前给自己增添太多惆怅,就在不久前他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送走了宇文修,现在他还要以这样的方式送别阳义。然而这样就不会惆怅了吗?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他身后韩旭躬身而立,见到罗修绝在看到阳义出现后虎躯很是明显的轻微的颤抖了一下,眨了眨他那令人看着就不喜的三角眼道:"想送又不去送,鬼帝这又是何苦呢?"
"唉!千里搭长棚终须一别,去送了只怕还有更多说不完的话。"
三年的相处阳义和宇文修在他最脆弱、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欢乐与希望,更成了他身遭巨变之后心目中最亲的两个人,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此次一别各自有了各自的前程与担当。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聚。再次把酒对饮,放肆高歌?
此时的罗修绝少了与阳义和宇文修在一起时的乐天,内心再次的孤寂下来,那些一直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仇恨在这一刻乘虚而入,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扉,那些一幅幅凄惨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遍遍不断的闪现着。
罗修绝心口急剧的起伏不定,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暴戾起来,突然开口问道:"我让你去查的事,可有眉目?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相信不久便会有消息传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给的信息远远不够,太过单一片面,穿骷髅服饰的门派势力属下在江湖上从为听说过,所以要想彻底查清楚,属下需要时间!"
罗修绝一想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内心就会变得异常的狂躁:"你认为要多长时间?"
韩旭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可不敢随便打包票,他已经从罗修绝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一直被压抑着的杀气,这股杀气的浓郁就连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鬼部法王都不禁有些心颤,当下仔细斟酌了一番道:"最迟两年,两年时间要是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韩旭原提头来见!"
"两年!这三年我都熬过来了还在乎再多等两年吗?只要能查出幕后之人是谁,哪怕是用上一辈子的时间我也在所不惜,到时我一定要亲自手刃他们。"在这句话说完之后,罗修绝身上那股一直压抑着的杀气,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倏然惊天而起,弥漫着整个森罗大殿的上空。在山风的吹卷下,飘传而去,传遍了整个酆都城,传到了整个天下四海,传向了九霄天外!
韩旭在这股杀气的席卷下,身子再次微微向前躬起,不做任何气势上的对抗,见罗修绝如此恨意滔天,当下语气平缓的道:"其实我鬼部中有一人最是了解这天下件的奇闻秘事,只要能找到他,相信不出三个月便能将你的灭门大仇查的水落石出!"
"哦?我鬼部中还有这样的能人?"罗修绝被韩旭的这句话勾起了一丝好奇心,身上的杀气随之而敛,转身问道:"是谁?"
"裁决判官上官睿!"
"上官睿?"
"不错就是上官睿,他是我鬼部一个少有的怪才,此人虽然执掌我鬼部四方十殿中的东方裁决,但是却偏偏生性散漫,逍遥无拘,从来不过问我鬼部兴衰之事,只顾自己一人在外快乐自在。并且平生只有两大癖好,一个是喜欢记录这天下间的奇闻轶事;一个是喜欢冒险追查,每次遇到一些没有答案的怪事之时上官睿都会亲自去调查考证,然后再将所查到的结果记录在他手中的生死簿中。"
"生死簿?"罗修绝有些不解的问道:"他记录的都是一些别人不解的秘事而已,为什么所记录的本子叫做生死簿呢?"
韩旭也是有些苦涩的摇了摇头道:"一开始我也如你这般好奇,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上官睿简直就是一个让人对他又敬又畏的存在。他的生死簿上所记录的每件秘事都是跟人有关的,其背后要么是一件件惊天惨案,要么就是施恩不图报的君子善人。然而那些做下惨案之人被他查到之后他就会在生死簿上用朱砂红笔将其勾去,并且在上面留下批示,全部都是一个死字,然后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那被他批定为死的人除掉;至于那些良善之人他就会在事件的后面用黑笔记下,并且批为生字。然后将那些被他诛除之人的钱财悉数相赠,并留下书信让其多多行善积德。"
罗修绝听的是又惊又奇,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样的怪人,不禁感概道:"看来此人嫉恶如仇,一心向善,只是如此做法未免有些太过偏执,想那世间冤屈不平之事何其之多,以他一人之力又能平的了几件呢?"
韩旭也是深表同感道:"当初孟法王也劝他不要如此,他却说,天道昭昭,岂容那些奸邪之人逍遥法外,如若天不惩奸,我上官睿愿代天罚之。"
罗修绝听着越来越有兴趣,见韩旭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当下忍不住道:"然后呢?"
见罗修绝还要往下听,韩旭继续回忆着当初孟青羽与上官睿在森罗大殿上激烈争吵的一幕:"然后,孟法王听着他的谬论,不禁大怒起来,说他这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子,去杀人行凶,说他为别人判定生死,却不知自己已经犯下滔天杀戮。难道还要在找个人来杀你这个弑杀的天罚之人吗?不仅如此,再这样下去,他就会为鬼部带来无尽的仇怨,到时鬼部就会成为一个弑杀的邪魔外道,会被天下人孤立的;不想,上官睿也是怒声反驳,正道也好邪道也罢,只要让我上官睿遇到我就一定要管,哪怕将来一身的杀孽也无所畏惧,哪怕将来不入轮回永受地狱之苦也在所不惜,只要谁敢枉顾人命欺压良善我上官睿就要大开杀戒,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罗修绝轻声的低吟着上官睿的志向之言,只觉胸中翻起一阵阵澎湃之潮,开口赞道"好!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立于这天地之间做人行事就应当对得起自己的这份良心,即便这天地不仁,我依然心向日月,明若皎洁,亮如白昼。好一个上官睿,他日相见本帝定于你浮一大白,对饮畅谈。对了,那后来呢?"
韩旭没想罗修绝因为那一句话居然如此欣赏上官睿,心下暗道:"看来他们自己选的这个鬼帝也是一个爱憎分明,眼里不揉半点沙子的人啊!"当下收敛心神回答道:"说完那句话之后,上官睿甩袖而去,自此以后就很少再回鬼部,记得上次回来之时是在五年前吧!然而孟法王在与上官睿那次争吵之后不久也突然离开鬼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继他们之后,我鬼部众多高手先后离去,不知所踪,这也成了我鬼部如今实力衰弱的主要原因。鬼帝,只要能再将这些人一一召回,我鬼部复兴指日可待,除灭魔宗,为白法王报仇也不是没有可能。"
罗修绝听着韩旭的建议,略微思考了一会道:"其他人以后慢慢找寻,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上官睿,灭门之仇一日不查清楚,我就一天也不会安宁。"
"属下遵命。"
"好了你下去着手安排吧!"
"属下告退。"韩旭抱拳躬身向后退了一步,转身刚欲纵身跃下森罗大殿的屋顶,只听身后的罗修绝突然叫道:"等等!"
"鬼帝还有何吩咐?"
罗修绝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甄法王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些天一直在忙着白前辈的后事,也没来的及去看他。"
"这个属下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天听刘云东说,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受伤的经脉已经恢复,只是还在昏迷中。"
"哦!我知道了!你去办你的事吧!"
韩旭走后,罗修绝再次转身向北而望,只见北门城门处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阳义的身影。
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波动的情绪,向着更远处望去,只见远山近峦,重影层层,分不清是乌云还是山影,依稀可以看见还有数棵苍劲的老松在那风雨欲来的山巅挺拔而立着。看到这些,他那本就挺拔的虎躯好似被那些老松所感一般向前再次挺立的更加笔直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