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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_第二十一章 星移物换

第二十一章 星移物换

心碧幽幽地叹了口气:“殿下,奴婢不就是人证吗?奴婢与贞皇后是一同在宫中长大的,后来北海王和皇上都钟情于她,宫中许多人都知道,殿下可以随便去找个上了年纪的老宫人来问问。”

她把目光转向墓碑:“原本北海王已经许诺了要娶她做正妃的,他们两人也已经私定终身,可皇上却强娶了她做妃子。当年贞皇后在长安殿生下您时,奴婢就在身边,亲眼看着娘娘痛苦万分……”

元恂怔怔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么说……我真的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难怪父皇那么讨厌我,他根本就恨不得我死,对不对?”他猛地抬起头,掐住了心碧的脖子质问,“那父皇为什么还要立我做太子?不是说父皇很喜欢母后的吗,为什么留下我又要这样冷漠地对我?”

心碧被他掐得脸上泛白,双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口中吐出艰难的话语:“殿下……那时宫中还有太皇太后……冯氏……冯氏无子啊……”

元恂像被惊雷击中一般,手掌无力地松开,心碧说的没错,他小时候的确是被太皇太后抱去奉仪殿抚养的,太皇太后薨逝后,他便认了冯清做母后。原来他这太子之位,并不是父皇想要给的,那么如今太皇太后和冯清都已经不在宫中,冯昭仪又在抚养那两个年幼的皇子,父皇迟早都会废了他。

心碧用手抚着脖子上的掐痕,手撑着墓碑不住地咳嗽,好半天才喘匀了一口气。

元恂哑着嗓子问:“那北海王……他知不知道?”

“娘娘从没对王爷说起过,因为娘娘不想让王爷为难,”心碧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纹理,“但是王爷从少年时起,就深爱着娘娘,他不会完全猜不到的。奴婢曾经对王爷说过,太子殿下的小脚趾上,趾甲是分成两片的。奴婢从前侍奉过王爷更衣脱靴,王爷的脚上也是这样……无论如何,王爷一定没有记恨娘娘做了皇上的妃子,王爷每年都会骑马来这里,跟娘娘说几句话。”

听了这些,元恂再没有丝毫怀疑,趾甲这样隐秘的特征,只有近身伺候的人,才有可能看得到,心碧一定是当年照料过自己的宫女,不会有错。她说出的秘密,才更让元恂震惊,他竟然是北海王的儿子。所有只言片语,在他脑海中拼成了一段皇帝横刀夺爱的故事,是他这些年叫着父皇的那个人,让他与生母天人永隔、与生父不能相认。

他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来:“母后当年……是不是很美?”

心碧嘴角微微上翘,盯着墓碑的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像在回忆着从前的情形:“那是当然,贞皇后虽然只是个宫中奶娘的女儿,她的相貌却不比任何一位主子娘娘差,她不仅生得相貌好,性子也是很好的,温柔得像水一样,从不会苛待任何人……”

元恂一边听一边摇头,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去,最终转过身,飞快地沿着石阶跑下去。他相信了十几年的事,原来都是假的,他是一个可悲的私生子。偏偏上天连最后一丝怜悯也不曾给他,母亲的绝美容颜,他半点也没有继承到。他的这张脸,只会让父皇心中生厌,难怪父皇责打他时,会毫不留情,那根本不是一个父亲责打儿子时的样子。

眼看着元恂跑远了,心碧才脚下一软,跌倒在墓碑前。“林琅,你别怪我,”眼泪早已在她双眸中打转,随着她的动作滚落下来,“我也没有撒谎,太子他的确是北海王的儿子,那副相貌、还有脚趾上的特征,都不会错的……”

她抱住冷硬的墓碑,眼泪就落在刚才元恂用袖口擦过的地方:“他们逼着我这样对太子说,不然就要我死……我不想死,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被人丢在乱葬岗上等着野狗来咬烂身体的滋味,实在太可怕,我不想再试一次了……”不知道是因为墓碑发凉,还是因为想起可怖的往事而心生恐惧,她的双肩不住地抖动。

当年太皇太后不过使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就把皇长子要到了自己身边抚养,长安殿内其余的人,都在那一场杖责中送了命,只有她被崔姑姑悄悄救起,送到这儿来替贞皇后守墓。

原本以为可以就这样苟活下去,可几天前,却有人找着了她,让她在太子面前演这样一场戏。她怕死,更怕孤独绝望地等死,所以她没办法拒绝。

“林琅,你再帮我一次吧,我只想活着而已……”心碧喃喃低语,她从前只是一个小宫女,现在也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半老女人,扭转不了任何事,只能顺从。太皇太后薨逝已经好几年了,她老人家生前布下的局,才刚刚开始……

洛阳皇宫澄阳殿内,元宏正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报,一行行仔细看下来。这几年北地陆续有大大小小的部族归附,除了高车部在高车王阿伏至罗的带领下,全部西迁之外,大部分部族的首领并没有太过远大的打算,不过是随遇而安地在大魏边境城镇间定居下来,结束了四下追逐草场的日子。

归附的部族多了,也就渐渐产生了问题。有时其他的游牧部落仍旧会到边境来劫掠财物,牧民一旦定居,作战的灵活性就大大下降,抵御不了这些抢一下就走的部族。归附的部落各自为政,互相不肯援手,一来二去,年初辛苦种的庄稼,到年末却一粒米也剩不下了。

这些部族之间,有的原本就是同宗同族,有的世代通婚,说穿了根本就是亲戚,真要派兵镇压,数年苦心经营的怀柔局面也就全白费了。

宗室亲王没人肯管这一摊理不清的家务事,汉人大臣又不熟悉北地风俗,思来想去,元宏只能派了王玄之去北地一趟。他这些年四处游历对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很熟悉,他又一向智计百出,就算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至少不会让矛盾激化。

王玄之去了两个多月,送回来的奏报却大大出乎元宏

的意料。他用不同颜色的布帛,给各部做了战旗,又在每个部族的村口,都悬挂上牛皮大鼓,一旦有人来进犯,立刻击鼓示警,各部一起出击抵御。夺回来的东西,一半归原主所有,另外一半,根据出力多少、伤亡轻重,酌情分配给其他各部。因为战旗颜色鲜明,各部的行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王玄之分配得也既简明又公平,起先各部还有些疑虑,后来慢慢地都变得同仇敌忾起来,听到鼓声便立刻集结。

元宏合上奏报,低头沉思。王玄之的确是个百年一遇的人才,通读诗书还是次要的,真正难得的是,他在南朝做过官,又曾经四处游历、经商,处事坚持却不迂腐,变通却不油滑。

可惜的是,因着他南朝望族的身份,和与左昭仪之间暧昧的传闻,鲜卑贵族始终不肯真正接受他,每次议事之前,在太极殿偏殿等候时,鲜卑贵胄总会想尽办法讥讽他。幸亏王玄之很有些急智,才能屡屡化解。

元宏曾经想过,给他封号、爵位,可王玄之却丝毫不以为意,无论皇帝给出多少厚赏,他都坚持拒绝,只取自己应得的那一份。

元宏揉着额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整夜未睡,天色已经大亮,殿内却还点着灯火。那跳动的火苗映得人眼花,朦胧的光晕中,他好像又看见了冯妙带泪的双眼。他能理解不让一个母亲跟自己的儿子见面,是多么残忍的事,但他是男人、是丈夫、是帝王,并非他喜爱权力,而是只有权力,才是他最能用来保护妻儿的武器。他要创下一个太平盛世,与她共享。元宏取过铜罩子盖在蜡烛芯上,再揭开时,跳动的火苗便不见了,只剩下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烟味窜入鼻端,他忽然觉得脑中像要炸裂一般疼,从前他也不时有过头疼的症状,每次都好好睡上一觉便好了,可这几天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尤其是想起冯妙时,好像她心里的痛苦都正在用这种方式加倍体现在他身上一般。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过华音殿了,冯妙竟也一直没有来过澄阳宫。元宏取过薄荷膏,放在鼻下轻嗅,缓解越来越严重的头痛。他相信,总有一天,当他把最珍贵的东西交到妙儿手上时,她一定会明白自己从未改变过的心意。

元宏正要叫内监进来更衣,准备稍后直接去太极殿议事,内监却直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禀奏道:“皇上,六公主有事求见。”

整个皇族的世系谱都已经改过,六公主的名讳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元瑶。距离议事的时辰还早,元宏想起正好许久没有见过元瑶了,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瑶妹倒是起得好早,叫她进来,再去传膳来,朕要跟六公主一起用早膳。”

内监应声去了,元瑶进来时却带着满脸的羞恼和愠怒,草草行了个礼,连内监还没有退出去也不顾,直接冲着元宏问道:“皇兄,你究竟是把我当个人,还是当件东西?从前你把我送给丹杨王的痴傻世子,我也认了,现在为什么又要把我送给冯夙那个草包?”

“瑶妹,你从哪里听来了这些无稽之谈?”元宏的神情随着她这句话变得严肃,“朕答应过你,绝不再强迫你嫁人,难道朕身为天子还会在这种事上食言不成?”

元瑶被他这么一问,神色也有些尴尬,皇兄与左昭仪争吵失和的事,已经传开许久了,她原本绝不相信皇兄会改变主意,可她昨晚路过双明殿时,见着高照容在挑选颜色鲜亮的布料做衣裳,又听见高照容身边的婢女说,该提早准备下,等着宫里有喜事的时候用,这才疑心了。皇兄的几个姐妹都已经出嫁了,只有她一个人寡居在宫中,除了她,宫里还能有什么喜事?她左思右想,整整一晚没睡,天一亮就匆匆赶来澄阳宫,想从皇兄口中听到一句实情。

“我……我是听宫女们议论……”元瑶见皇兄说得郑重其事,心里先有些愧疚起来。她并非多么讨厌冯夙,只是不喜欢这种太过天真的性子,再加上从前诱骗过他换了冯妙的药,使冯妙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她见着冯夙时总觉得心里莫名地紧张。

她又想起听见宫女有板有眼地议论,说皇上将小皇子从华音殿带走时,左昭仪娘娘痛哭几近昏厥,从那以后,皇上与左昭仪已经有数日没有见面了。元瑶心里又涌起一股不安,硬撑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问:“皇兄能不能明白告诉我,不会拿我的婚事去讨好你心爱的女人?”

元宏抬手扶了扶她有些松散的发髻,看着她髻上一支玲珑九环钗摇摇晃晃,话语间却带了几分严厉:“瑶妹,朕说过,不会再强迫你嫁任何人,别的话朕不想再多说了。”

元瑶还要开口说什么,内监的声音在纱幔外响起:“皇上,左昭仪娘娘来了,想问您传早膳了没有?昭仪娘娘亲自动手熬了粥,想跟皇上一起用膳。”

数日未见,元宏早已经压抑不住地想她,却又害怕见着她因思念怀儿流泪的样子,此时听说她端了粥来,便知道她心里的怨气已经消散下去,不由得欣喜若狂。他的妙儿,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总归还是不舍得天长日久地跟他闹脾气。

元宏心情大好,刚说了一句:“快叫她……”方才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又涌上来,胸口像被人抓紧了一下下地拧,只恨不得要自己亲手撕开来看看。他倒退几步,一只手撑住桌沿,另一只手用力撕扯着胸口带龙纹的衣袍。

元瑶吓了一大跳,整个脸都白了,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皇兄,你……你怎么了?瑶儿再也不敢乱发脾气了,你……你生气就骂瑶儿吧……”她刚一靠近,就被元宏一把大力推开,桌面上的镇纸、砚台都砸在地上,可元瑶吓得连哭都不敢了,她从没见过皇兄这副模样。

元宏嘴唇青紫,手背上青筋暴跳,胸口像有一条呼啸的火龙在四下奔突,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费了好大力

气,才勉强稳住身形,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不见,让她走!”

冯妙站在澄阳宫门口的石阶上,听见内殿隐约传来的声响,心里正觉得奇怪,正想着也许是前朝上的事让他觉得心烦,便看见内监快步出来,对着她躬身说道:“皇上这会儿不想用早膳,请昭仪娘娘先回去吧。”虽说近来宫中传闻左昭仪有失宠的迹象,可皇上的心思谁也说不准,传话的小太监不敢太过放肆,更不敢把皇上的原话说出来。

“哦,”冯妙极轻地应了一声,把捧在手里的食盒交给身后的素问,“劳烦公公再去禀报一声,有件事想请皇上示下。贵人夫人高氏育有皇嗣,在宫中又一向勤谨,如今二皇子大了,本宫想替高贵人讨个恩赏,晋她为贵嫔夫人,请皇上示下。”

小太监步履匆匆地去而复返,躬身对冯妙说:“皇上说娘娘手里有左昭仪的青鸾印信,中宫虚悬时便等同凤印,这些琐事不必一一再问了。”

这样来回传了两次话,元宏却不肯见她,冯妙心中隐隐有些失望,眼看太极殿每日议事的时间快要到了,她便带着素问转身离去。

晋封高照容为贵嫔夫人的旨意,加盖了左昭仪青鸾印信后,很快便昭告六宫。照例,高照容接了旨意过后,便该到华音殿来向冯妙行礼叩谢。可双明殿的小宫女却来回话,说高贵嫔受了些风寒,怕把病气过给昭仪娘娘,等病好些了再来行礼叩谢。

冯妙也不计较,只安心等着,暗中叫灵枢和素问留意双明殿的一举一动。她替高照容晋位分,便是要把高照容送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么皇上废了太子,改立元恪,依着立子杀母的规矩,高照容就不得不死。要么元恂仍旧安安稳稳地坐在储君的位子上,高照容入宫十来年的隐忍,全都是一场空。生母身份越尊贵、处事越端方,元恪就越适合做储君。可要是高照容此时行差踏错半步,她也绝不会白白放过。

就在这几天里,忍冬在华音殿平静地过了几个月后,终究还是去了。某天早上灵枢去给她送早膳时,便发现她双眼沉沉紧闭,一只手垂在床沿边。灵枢上前推了几下,才发现她的身子已经凉下去,小指上钩着一块怀儿平日擦嘴的小帕子。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伤了头毫无知觉,还是心里明白只是嘴上说不出来,她终究没能等到怀儿重新回来。

一直过了五六天,高照容才到华音殿来行礼叩谢,她穿着一件家常式样的锦缎石榴裙,未戴任何发饰,只把头发一圈圈地盘起来,最后用发尾系住,走路时袅袅生风,看上去仍旧是那副妖娆柔弱的样子。

高照容来时,正巧崔岸芷、王琬也在华音殿里闲坐,崔岸芷一向是个木头一样的老实人,王琬这些年也越发眉眼低垂,她们愿意来走动,冯妙也并不拒绝。高照容端端正正地向冯妙俯身跪拜,抬起头时,一双眼睛里闪动着半娇半怯的目光,好像与冯妙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不快一样,满是欢喜地说:“多谢冯姐姐照拂,容儿有不懂事的地方,请冯姐姐教导。”

冯妙也和颜悦色地叫她起来,眼角余光打量着高照容身边的婢女春桐说:“妹妹真是好脾性,难怪身边的下人什么都敢做。”

春桐以为她要重提青岩寺的旧事,吓得整张脸都白了。冯妙却不紧不慢地说:“妹妹本来就受了风寒,下人还给你穿这么单薄的衣裳,妹妹忍得过去,我可看不过去。”她转头对素问说,“犯了这样的错,多半是照料主子不上心所致,你去拿根竹条子来,让她记得以后要多上心。”

素问自然明白冯妙的意思,转身到内殿取来了早就备好的竹条,看着又细又软,打在手上却钻心地疼,竹条两面全是倒刺,每打一下,都有不少倒刺留在手心上。春桐吃痛,又不敢大声叫喊,只能强忍着挨了几十下。

贴身宫女是不用做粗活的,因此双手也大都细腻柔滑,冯妙的目光一直盯在那根上下翻飞的竹条子上,看着这双打过忍冬的手,慢慢浮上一层瘀血色。

眼看身边的宫女被责打,高照容却神色如常,或许她想到了冯妙教训春桐的真正原因,并不说一句求情的话,反倒微笑着跟其余几人说些闲话。客套的话都说完了,高照容却仍旧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坐在雕花胡床上,用手指拨弄着瓷盘里的几颗桃子,倒像在等什么一样。

雪顶含翠茶喝了两巡,殿外忽然有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咚”一声跪倒在冯妙面前:“昭仪娘娘,皇上下令把冯小郡公关起来了。”

冯妙一愣,接着才意识到,小太监口中所说的正是冯夙,他身上有北平郡公的爵位。她定了定神,赶忙问:“是因为什么事,关在哪里?”

小太监不敢迟疑,连声答道:“丹杨王妃在整理世子的遗物时,在六公主住过的房里发现了小郡公写给公主的情诗,便不依不饶地一口咬定,六公主跟小郡公有私情,合谋害死了世子。丹杨王也急了,直接带了人去小郡公住的营地搜查,竟从小郡公的随身衣物里搜出了六公主喝过的那种甘草茶,现在已经闹到皇上跟前去了。皇上命人除了小郡公的兵刃,关在离尘殿里,等候查明实情。”

冯妙心下一松,没有送进慎刑所就好,至少现在不会受皮肉苦。她知道是元宏有意偏袒,才会把夙弟暂时关在一处没人居住的宫室里。可紧接着心里又是一紧,元瑶寡居回宫也有好几个月了,这事情现在才闹出来,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她下意识地往高照容身上看去,只见她拿着一只桃子在手上,却并不吃,只是放在鼻尖下轻轻地嗅着,脸上是一副夸张的担忧表情,嗓音依旧带着甜腻的妖媚:“可真是不巧,冯公子刚刚选进羽林侍卫没多久,六公主就寡居回宫了,容儿相信冯姐姐的弟弟一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来,可丹杨王会怎么想,就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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