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抵达公寓楼下，江清墨撑着近乎残破的躯体，忍着发烧带来的头昏，吃力往楼上走去。
他双腿发着软，十几小时没吃东西，靠营养液维持的体力，本就很脆弱，走不了几楼就不得不扶着墙壁喘息。
他手掌紧紧摁在斑驳的墙面上，白色粉尘与鲜红的血交织在一起，那样狼狈又叫人心疼。
然而此刻，他昏沉的大脑里却只有一个意识——
她到底去了哪？
男人咬牙，一鼓作气爬上楼，从地毯低下摸出了她的备用钥匙，颤抖着打开房门。
入目的景象，一刹那间，令他整个人震颤在原地——
所有的家具都覆上一片白布，空气里冰冷而干净，就像不曾有人居住过。
刹那间，他的胸膛也跟着空了一样，荡着不安的情绪。
男人迟钝了很久，才迈步走进去，沉静走在地板上，整个房内安静得只有他的步伐声。
推门走进她的房间，被子和床单都收了起来，只剩空荡荡的床垫。
桌上几样书本和化妆品，表示着她曾住在这儿过。
拉开抽屉，连护照都钱包都带走了，
江清墨握着门把的手，不觉在发抖。
她真的离开了榕城，那张照片是真的。
男人不觉僵在原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双指放大那张照片，才发现，旁边航班指示牌上写着日文。
他脑海中闪过一瞬惊然。
她去日本了？
男人正打算拨电话给宋范时，彼端，薄止渟的电话却率先进来了。
他盯着闪烁不断的来电显示，双眉皱了皱，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江清墨，你人呢？？”
电话刚接通，0.1秒的间隙都没有，对方直接吼了出来。
薄止渟也不顾什么绅士教养，脸连着脖子被他气到通红：“我去开会，一刻没看着你，你就给我溜了？你特么挺有能耐啊！”
男人捏着眉心，默不作声听他在那边发作，拿起书桌上栗烟的相框，用指腹轻浅地擦去上面的薄灰。
照片里，栗烟抿着清淡的笑颜，站在一棵开满粉色的樱花树下，却是花衬着人的容颜，那么好看。
他眯眼看着，一时便失了神，逐渐听不见那边薄止渟的声音。
也不知过多久，薄止渟终于骂累了。
他想着教育得差不多了，江清墨应该也知错了。
于是取了杯水喝一口，润润嗓子，语气终于平和了些：“你哑巴了？人在哪呢？我开车过来接你。”
殊不知，对面那男人一句没听进去。
江清墨从思绪中抽身，干涩着喉咙问，“栗烟她去日本了，你知道吗？”
闻言，正喝着水的薄止渟一下被呛住，连连咳嗽两声。
他抚着胸膛，逐渐平顺了气息，“你……从哪听来的？”
男人削瘦的五指将相框立好，转身离开时，带上了房门，“你就告诉我是不是。”
薄止渟自心里为难了一下，想隐瞒，但听他那淡漠不惊的口吻，没有疑惑，显然是知道了。
“是。”薄止渟无可奈何地点着头，“但是江清墨，你别想着去日本，栗烟她……”
“嘟嘟嘟——”
电话直接无情地切断了。
薄止渟脸色沉下来，攥着手机的五指一点点收紧。
金澜在一侧，看他一贯温和的俊颜，慢慢浮上一抹冷笑，狠狠将手机甩进口袋里：“好你个江清墨敢挂老子电话！以后老子再管你，老子就不姓薄！”
金澜从未见过他怒火发作的模样，连忙小声问：“薄、薄医生，江总那边……”
薄止渟气到不得不用一支烟来定神，狠狠吸一口，满腔怨气发泄了出来：“他知道了栗烟去日本，就直接挂了我电话，我赌一千万，他绝对马上联系你让你订机票！”
金澜愣了下，还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怒气满满的话，手机铃声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颤颤抬头：“是……江总的电话。”
薄止渟冷冷“嗬”了声，摊着双手：“看！我说的吧，这男人就是没救了！”
金澜攥着手机，入职场来第一次处理这种事，不由面露为难：“那……我就跟江总说，让他好好休息，不给他定机票？”
薄止渟掐着长烟，深深呼吸几下，稍将怒气镇压了下来。
他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底还是在认真为男人思考着。
他知道那男人一但动了点感情，固执得十头牛都拉不住。
就算金澜不订票，他也会想尽办法去日本。
且金澜才在江雪站稳脚跟，忤逆江清墨的决定，对她未来事业没有好处。
短短几秒的时间，薄止渟的大脑里已过滤了许多选择，随即，他给出答案：“给他订。”
“啊？”
金澜正接起电话，听着对方一句“定今天去日本的机票，越快越好”，她都打算出声拒绝了。
“答应他，给他订票。”薄止渟淡而有力地重复了一遍。
金澜愣了愣，望他淡漠认真的眉眼，莫名地，无条件信任他的话，没多思考便道：“我知道了，江总，我定好机票后将航班发给你。”
挂了电话，金澜一边打开航空公司的app查票，一边面露不安地问：“薄医生，这样真的可以吗？”
薄止渟捻着抽了一半的烟，轻掸了掸烟灰，问她：“你有日本签证？”
“有的。先前休假时，去日本玩过几天，办了半年签。”金澜点着头。
“那你跟他一道去。按照江清墨这个性子，不亲眼跟栗烟做个了断是不死心的。你去盯着他，以防他拖着一身病还乱来，”
薄止渟难得地做了让步，叹息一声，“再之，你跟栗烟亲近，如果有机会，也多劝劝她，她对江清墨的误会太深了。”
金澜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
才短短两三秒时间，他竟然考虑得这么周到了。
钦佩的同时，心底也油生出一股担忧与不安。
要她去日本照顾江总，当他和栗烟之间的调和剂，金澜很乐意。
她不安的是自己是否能胜任。生怕会出疏漏，让俩人恶劣的关系变本加厉。
薄止渟视线透过薄薄镜片，落在她身上，一眼看穿了她的忧虑。
他抬手，掌心静静覆在她肩上，透着令人安心的力度，“怎么样，能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