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规模战役,正面击溃敌人永远是正道,任何阴谋诡计终究是小道。
让喜宁施行离间之计,不过是大局上的一颗小子,能有所收获,自然是最好不过,其他各项事项,该做的还是要做。
瓦刺大军很快便忙碌起来,在各方权贵的调动之下,以也先为总指挥,阿噶多尔济为副指挥,进行整体布局。
大军调转枪头,瞄准了九门之中的八门,特地留出一门,是专门给逃亡者留出生路,避免逼得满城将士拼命,那样瓦刺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与此同时,于谦积极布置,眼看着瓦刺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势的迹象,飞速修补德胜门最外围的陷阱防御阵线。
同时借助新生产出来的新式火药,按照诸位武将的意思,设下了一些此前从未有过的新型陷阱,想必日后大战爆发,必然能给瓦刺一个大惊喜。
于谦也不忘夜袭之计,回到军营后,立即让人挑选晚上能看清事物的精锐,并且给许多强壮老兵服用松子泡过的水。
最多四五天,一支能夜晚视物,勉强可堪一用的夜战军队便能成型。
受限于种种因素,这支军队的人数不会太多,几万人里能挑出四五千个合格的就算不错了,更多纯属痴心妄想。
于谦考虑到人数实在不够,只好更改夜袭计划,不追求一蹴而就,把精力放在尽可能给瓦刺大军造成更多伤害上。
石亨、范广因此被定为本次作战的两位副指挥,他们都是年轻能打的武将,战场上很能冲,很敢冲。
同时又天赋异禀,懂得见机行事,不会真带着军队冲进敌军大营深处,把自己小命送掉。
算是最合适的夜袭计划执行人了。
而德胜门,当天晚上暂时由刘安负责指挥,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于谦自己则是充当总指挥,夜袭计划执行的当天晚上,同样会冲锋陷阵。
此举,自然受到过不少质疑,同时有不少人劝说。
毕竟如今于谦实在太重要,身为九门之统帅,若是死在了战场上,大军必然动荡!
于谦则坚持要自己亲自带头冲锋,道理很简单。
“若我作为统帅,始终龟缩在后方,送前线的战士去死,又有谁肯卖命?”
“唯有我亲自上战场,带头冲锋,如此一来,战士们才愿意卖命!”
由此强行压下诸多意见,定下了夜袭计划的人员安排。
整套行动还顺便取了个代号,“刺狼”,从名字就能看出背后的意思。
于谦对此次行动,抱有极大的期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喜宁回去得到朱祁镇允许后,也想要好好表现表现,火速行动起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顺利和内鬼取得联系。
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点施行计划,试图用离间之计,让朱钰和于谦离心离德,最好是逼皇帝不得不临阵换将。
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换作其他的皇帝与臣子,大概真的能成。
可惜就可惜在,朱钰与于谦之间,有着一种莫名的绝对信任。
未来暂且不提,至少眼下这段时间,两者无论是从实际利益上,还是从互相依赖的关系上,都不可能被区区离间之计分离开。
从一开始,喜宁就注定了失败。
不过敌人这边没搞出什么新鲜花样来,朱钰却也依旧很头疼,这回问题出在内部。
“朝廷国库没钱了。”
金濂亲自来到郕王府,小心翼翼的坐在次座上,半个屁股都落在外面,压根就没有放到座位上,可见其内心之窘迫。
朱钰眉头紧皱,疑问道:“我大明国盛力强,为何朝廷国库就剩这三瓜两枣,总计不过五十万两白银。”
这笔钱,真可谓少极了,从数字上来看似乎挺大,可还有足足白银五十万,非得举个例子,才能体会到这个数字究竟有多离谱。
京城之内,光是明面上,家底超过五十万白银的商人,双手双脚数不过来!
更别提那些看似低调,实则豪奢的权贵,家里只会更有钱,绝不会逊色。
指不定一年下来的日常开销,就要超过五十万两白银。
再举个例子,郕王府若真要卖,不算地皮,光是各类建筑材料、假山假石、精致盆景,诸如此类加在一块,价格便不下于百万两白银。
这还是郕王府,放在整个京城里,连前二十都排不进去的宅子,可想而知,朝廷国库就剩下五十万两白银,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情。
金濂听闻此言,神色越发尴尬,双腿都有点发软,有点想当场给跪,生怕皇帝雷霆大怒,顺手给自己来上一下。
朱钰拿起金濂来时,亲手承上的厚厚奏疏,查看其中所述朝廷缺钱之缘由,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抽。
“一则是,先帝穷兵黩武,开销实在太大。”
“二则是,国内动荡不休,更有超大规模起义,各地洪涝灾害数不胜数,许多地方的税收实在收不上来。”
“三则是,于谦编练军队,虽已极为节省,却还是开销极大。”
“三点结合之下,朝廷国库空虚。”
从表面来看,事情似乎确实如此?
朱钰心里却摇了摇头。
这可是大明,不是什么小国家。
区区二十万精锐远征,区区六万新军整编,或许能直接把某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掏空,但对大明而言,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超大规模起义确实很伤,可金濂在这过程里为朝廷挽回不少损失,战打的又干脆利落,并没有陷入持久战的恶性循环。
整体而言,开销其实不算夸张。
至于洪涝灾害,就更别说了,这都什么狗屁理由?
大明这么大的国家,哪天没有洪涝灾害?又没有出现超大规模灾害,不可能严重影响税收,更不可能掏空国库。
这三点,都和朝廷国库空虚有直接关联,但绝非主要原因。
朱钰眯着双眼,盯住金濂。
你小子又是在和朕玩什么花样?之前念经,后来含糊其辞,再后来装透明,到现在连奏疏都欲盖弥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