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期刚到,这一天早朝。
众臣齐聚。
龙椅上,夏帝扫视一眼问道,“大理寺卿李晨呢?怎么没有上朝?”
没人回应。
“传朕旨意,去看看李卿家为何不上朝!”
继而,夏帝又看向游介。
“游爱卿,陆安谋逆一案,可有结果了?”
游介从座椅上颤巍巍站了起来。
“启奏陛下,老臣幸不辱使命,经过连续七天的复核,现在已有结果。”
说到这里,游介将一份奏折经过太监之手,呈送到了御案之上。
“陛下,这是老臣搜集到了最新证人证词,以及大理寺寺正当初审案时的全部记录。
至于最终如何定断,还请陛下自行做主!”
夏帝拿起御案上的材料,展开看了看。
“来人!”
“传朕旨意!”
“再去传召大理寺卿李晨!”
“务必将其尽速擒拿上殿!”
殿内众臣闻言,无不震惊。
为首的二皇子夏淳和宰相赵尤二人对视一眼,继而很快低下头去。
夏帝合上奏折,双眼微眯,面沉似水,只是偶尔间有意无意的瞥向了夏淳那一边。
留意到夏帝的眼神,夏淳更感心惊肉跳。
很快,传旨太监回来。
“陛下,奴婢去晚了。”
“就在刚刚,大理寺卿李大人被人发现,吊死在大理寺衙。”
夏帝闻言大惊,“其家人呢?”
“据李大人家中仆人所说,两天之前,李大人就暗中将家人送出京城,如今已不知去向……”
夏淳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夏帝双眼微阖,殿内众臣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之后,夏帝将游介呈上来的材料扔给了距他最近的二皇子夏淳。
“朕有些乏了,皇儿,就由你来替朕批阅一番吧。”
“是,父皇。”
夏淳迫不及待的接过那些材料,打开看了看。
然而,只看了上面第一页,夏淳脸色剧变,当即跪倒在地。
“父皇——”
“怎么?”夏帝冷冷开口,表情无喜无悲。
夏淳跪在御阶前,冷汗涔涔,脑中急速运转。
“父皇,儿臣以为,陆安一案,实在不宜继续办理下去了。”
“为何?”夏帝再次发问。
“自打父皇将此案转交刑部复核之后,大理寺曾经审理过此案的官员相继离奇遇害,甚至连他们家人也未能幸免。”
“不仅如此,甚至连最初举报陆安的那两个狎司的下场也是一样。”
“坊间传言,此案极有可能是有人为了刻意借此案打压某人,甚至为此不惜害死多人。”
“因此,儿臣担心,此案再追究下去,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与其如此,不如就此结案,免得事态继续扩大下去,危及朝堂。”
说完这些,夏淳又暗暗给宰相赵尤使了个眼色。
赵尤会意,连忙站出来附和,“陛下,老臣也认同二殿下此议。”
“此案缘由是两名轻烟阁狎司引起。”
“老臣最初就觉得此案有些荒谬,陆安此人,不过是轻烟阁一个贱奴狎司而已。”
“案发之际,此人刚刚恢复了自由身,他有什么理由和能力谋逆呢?”
“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两个原告狎司,出于彼此间个人恩怨,对陆安实施的报复行为!”
“可惜,因为某些利益牵扯,此案越闹越大,短短不到半月时间,大理寺上下,枉死官员多达十数位,甚至今早连大理寺卿李大人,堂堂朝廷三品大员也畏罪自尽了。”
“老臣担心,再追究下去,会像二殿下所说的那样,后果越发不可收拾,说不定大理寺衙门到了最后,所有官员都可能牵涉其中。”
“那样的话,大理寺从上到下,岂不是成了空衙了吗?”
“因此,老臣建议,如二殿下所说,将无辜受牵连的陆安等人即时释放,尽快了结此案。”
夏淳和赵尤相继开口,下面官员陆续有人附和。
就在这时,征镇将军雷劲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以为不可!”
“劲儿!”靖安侯闻言当即想要制止。
毕竟,此案不了了之,对他雷家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他可不想让儿子再多生事端。
可惜雷劲却并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陛下,当初大理寺为了审理此案,强行将陆安押入大牢,让他受尽百般折磨。
如今经过刑部尚书游大人复核,并且言明已经有了结果,正是朝廷替陆安洗雪沉冤的最好时机,怎么可以轻易草草了结此案呢?
那样做的话,势必会让百姓们心寒的,对陆安本人也不公平啊!”
雷劲说完,赵尤接着辩道,“雷将军此言,老夫完全能够理解。
毕竟,最初大理寺审理此案时,曾经还将矛头指向了雷将军,意图拉将军下水。
不过,现在大理寺卿李大人已经畏罪自杀,人死如灯灭,雷将军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莫非雷将军真想看到大理寺最终空无一人,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吗?
雷将军身为朝廷中人,当以忠君为先。
若此事继续扩大下去,引起陛下伤心震怒,万一龙体有恙,雷将军又于心何忍呢?”
“这——”雷劲纵有满腹不满,可他那张嘴,又怎么敌得过文官之首呢?
争议暂时告一段落。
龙椅上,夏帝缓缓睁眼,取出一张奏折,再次递给二皇子夏淳。
“皇儿,这是罡儿早在刑部复核此案前,就呈送进京的一份奏折,你帮朕念给众卿吧。”
七皇子绥王殿下!
夏淳闻言手上一抖,殿内群臣表情也异常精彩。
夏淳不敢违旨,缓缓打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便瞪大了双眼。
因此,上面只有四个字!
看到那四个字,夏淳大喜,当即当众念了出来。
“绥王上奏陆安一案,只有四个字:荒唐透顶!”
念完之后,夏淳恭恭敬敬的将奏折再次呈到御案上。
“呵呵,”
夏帝轻笑一声,抚着那份奏折。
“想不到,区区一介青楼狎司,不但有人告他谋逆,甚至还惊动了远在绥州的绥王。”
“不过,正如罡儿所说,朕也觉得此案荒唐透顶!”
“不仅案情荒唐,审理过程荒唐,离奇受到牵连枉死的那些人更加荒唐!”
“依朕看来,大理寺死去的那些官员,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死的一点也不冤!”
“领着高官厚禄,竟然会相信区区一个青楼狎司会谋逆作乱?该死!”
“唉!”
“是时候该结束了。”
“正如赵相所说,朕可不想看看,大理寺衙门真到了空无一人的那一天!”
夏帝定了调子,雷劲即便再不满,也无可奈何。
夏淳等人则当即高呼万岁。
“陛下圣明!”
七旬老叟游介,也跟着伏跪于地。
夏帝连忙命人上前搀扶。
然而,游介却摆了摆手,继续跪伏于地。
“陛下,老臣为官五十载,从三十五岁就开始负责前朝刑部,至今三十余年了。”
“陛下不以老臣曾经为前朝尽忠,仍然在大夏立国以后,继续委臣以重任,命臣接掌刑部,老臣感恩戴德,三十余年来,从不敢懈怠。”
“然,老臣终归老矣,再无精力为陛下效劳了!”
“游爱卿——”夏帝心中泛酸,刚要劝解,游介再次开口。
“老臣一生醉心律法,心无旁骛。”
“只愿以手中掌握的大夏刑律,服务于陛下,服务于天下生灵。”
“然而,老臣始终愚鲁,无法做到变通。”
“陆安一案,是老臣此生审理过的最后一件案子,也是最为满意的一件案子。”
“老臣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君!”
“陛下,珍重!”
“老臣,拜别!”
说罢,只见游介脸上挂着淡然笑意,猛得朝地面上磕下头去!
刹时间,砰的一声过后,游介老躯缓缓软倒。
原地,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