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凡知道真正经过训练的卧底都相对的难缠,但是韦康这个半路出家的家伙,应该不在其中。唐一凡之所以采取这样激烈地手段,就是郭嘉在搜集了大量的情报和根据贾诩的分析,韦家在前面一段时间,一度给皇甫嵩提供了大量的粮食和器械。
这件事的伤害不大,但是对朝廷的侮辱性极大,只是在长安的士孙瑞和在邺城的马日磾都不赞成追究;一个是韦家在关中的地位,另一个就是,差不多的士族都做了与韦家一样的事。韦康的事正好是一个机会,刘辩的意思,不管韦家是真的与皇甫嵩结盟,还是墙头草,都要给点眼色看看,以便震慑关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士族。
有刘辩背书,唐一凡没什么可担心的,其实也没有其他路可走;韦康强装着平静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句话出自《左传》,唐一凡也学过;唐一凡顿时不想啰嗦了,点头说:“韦大人豪气,来人,先给韦大人上点小菜。”
韦康很快就被审讯人员捆在粗大的木桩上面,顿时心里一片灰暗,没有想到唐一凡压根没什么顾忌,自己说的话不仅没有吓住这个混账,反而激起了唐一凡的凶性。这是他对这样情况的危险预计不足造成的后果,韦康追悔莫及,却一时放不下名士的矜持。
唐一凡既然动了手,也懒得再多问,任凭审讯人员操作,只是在韦康凄厉不绝的惨叫之声,慢慢地喝自己的茶。审讯人员晓得唐一凡的秉性,这样的人犯不开口就绝不能停手,一件刑具继续给韦康用了上去,韦康的惨叫声越来越凄惨。
韦康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到,人间还有如此的煎熬,和自己的性命相比,一切似乎都是过眼云烟,他终于决定低头了!看见审讯自己的人又拿起沾水的皮鞭,韦康强忍着浑身疼痛,以低哑的声音,艰难的说道:“停手,我说。”
审讯的人员故意大声向唐一凡禀告:“唐大人,他招了。”
“真的?”唐一凡放下茶碗,慢慢走过来问道;韦康瞬间充满了被羞辱的感觉,却不得不说道:“真的,我招了。”
韦康在酷刑之下的表现,远不如张既、西门虎等人,没有扛到六个时辰就什么到招了,后面几乎问什么答什么;可是最后的结果让唐一凡啼笑皆非,韦康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和死在李傕手中的宋果一样,有点利欲熏心。
当时是皇甫坚寿找了他,让他暗地里去洛阳一趟,皇甫坚寿说皇甫家已经与董卓达成了协议,朝中大事由董卓说了算,关中有关中士族说了算。皇甫家虽然是凉州人,可是皇甫嵩被封槐里侯,也等于是关中士族的一员,加上皇甫坚寿的一些承诺,韦康就专门来了一趟洛阳。
唐一凡已经相信西门虎没有看错,厉声问道:“来洛阳见了什么人?”
韦康明显迟疑了:“就是给董卓送了一封信。”
“是吗?”唐一凡笑道:“是怎样的一封信,还需要你亲自送?给董卓的一定是事关重大的,皇甫坚寿竟然相信你一个外人,其中肯定有理由。告诉我,你们韦家与皇甫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你和皇甫嵩达成了什么协议?”
唐一凡问到这里,故意把语气加重;可韦康还是在赌运气,装作想明白的样子请教:“韦某愚鲁,请唐大人指教。”
一个已经开始交待口供的人忽然间变得矜持,不外乎两个,一个是事关重大,觉得说出来只会更坏;另一个就是想讨价还价,为自己讨要一点好处。唐一凡觉得韦康更像是前面一点,回头就下令继续用刑,不到半个时辰,韦康就熬不住说了:“没有书信,就是几句话,皇甫坚寿要干掉袁隗和袁基府里的几个小人物,偏偏我全部认识,就让我跑一趟。”
唐一凡和张船火都纳了闷,要是皇甫坚寿想干掉袁隗叔侄,那倒是可以理解,士族嘛,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一家一姓在奋斗,本来就不是一块铁板,背后拆台的事层出不穷。可要是对人家府里的下人下手,有点说不通。
唐一凡难得的笑笑说道:“编的不错,说说,是哪几个人。”
韦康一口气说了七个人名字,唐一凡都没有听说过,就问道:“皇甫坚寿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他们?他们在袁家是什么身份?”
韦康嗫嚅着说:“我随口问了一句,皇甫坚寿岔开了话题,这七个人都是袁隗袁基的长随,有的都跟了袁隗十几年,他们平日里帮助袁隗他们处理一些私事和公文,我和袁家也比较熟悉,见过他们。”
唐一凡陷入了沉思,如果是皇甫家的布局,这七个人可是皇甫家花了多少年埋下的种子,这时候应该找机会撤出这七个人,但是皇甫坚寿没有,而是让他们死?是没有了利用价值,还是想隐瞒什么,唐一凡晓得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不足,不像郭嘉那么天马行空,当即立断,和崔均打了一个招呼,自己带着人连夜出发,亲自押送韦康和西门虎回邺城。
唐一凡的困惑没有难住郭嘉,郭嘉听完就说道:“布局,这七个人可能是六国盟的暗桩,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六国那个组合的暗桩,一直负责袁家的事务。或许是袁家的某些东西被转移了,这七个人是知情人,被杀人灭口;又或许是六国盟的内部在调整,这七个人跟错了人。想要得到答桉并不难,一个是请皇上去信问问袁术,在南阳、汝南、洛阳的袁家产业是不是又被人侵占的事;另外一个就是审问我们手中的那些俘虏,他们有没有知道这七个人的,我们先去见皇上。”
唐一凡不由得暗自佩服郭嘉的情报分析能力,郭嘉说得很简单,但实际上没有一个足够的视野,根本无法把这些联系在一起。两人去行宫见了刘辩,刘辩没意见,立即让郗虑起草了一封给袁术的信,只说查到有人在背后与董卓勾结算计袁隗袁基,让袁术看看是不是袁家的产业被人弄走了。
刘辩在郗虑写好的信上签名后,让郗虑去安排立即发出,才回过头对郭嘉说:“皇甫坚寿不简单,他一直躲在皇甫嵩的光芒之下,不声不响地做着自己的事,是我们忽视了他,灯下黑啊。”
郭嘉笑道:“皇上放心,后面我们青铜司会专门关注他的,我有几个想法,还需要皇上裁决,我认为西门虎未必是袁基的同窗什么,一个是年龄上差异,另一个是袁基读书的时候是在袁家自己的私塾,西门虎没有资格进去,要是进去过,六国盟就会给西门虎另外一个身份,就像那七个人一样。西门虎很可能认识这七个人中的一个或几个,我想看看能不能拿下西门虎;另外就是韦康,他就是一个跑腿的,活着比死了的用处大。”
刘辩听懂了,郭嘉是想收服西门虎为己用,而韦康是关中大族韦家的嫡子和招牌;刘辩想了想说:“西门虎的事你决定,至于韦康,我会让马日磾安排尚书台的人接洽韦家,只要他们提供给我们是皇甫嵩两倍的物资,我就既往不咎,还让韦康出任南安太守。”
南安现在还在皇甫嵩手中,这个太守也就是刘辩拿出的一部分善意;马日磾是扶风人,关中士族的大老,这个人情只有落在他头上。
郭嘉回去后,立即提审了西门虎:“西门虎,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愿意与六国盟一刀两断,我可以给你重新编写户籍,让你以良家子的身份加入军队。”
西门虎很意外地看看郭嘉,点头说:“你应该就是郭嘉,果然年轻有为,我没看错你们,韦康应该已经招了。你是说,只要我说出一刀两断,不需要我出卖其他人?你就不怕将来我坏了你们的事?”
郭嘉笑笑说:“不怕,你和袁基不是同窗,你是想去营救那几个被韦康出卖的人;我虽然不清楚六国盟发生了什么,但是明白,你对他们不满,我愿意帮助你”
唐一凡也劝道:“西门虎,就当往事是一场梦,你已经为他们出生入死多年,就当两清了。”
西门虎笑了起来:“能告诉韦康招了什么吗?”
看出西门虎似有所动,郭嘉兵行险招:“皇甫坚寿,是皇甫坚寿让韦康去长安的。”
西门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地说道:“原来韩渠令是他……郭嘉,我不会帮你们的,但是愿意看到皇甫家悲惨的下场,我告诉你两人一件事,原先的六国没有盟主,所谓六国只是一种威慑外人的提法,实际上是六位令主主持事务。那七个人中有三个是我流浪时的同伴,一起被人收养训练,只是我被安排在魏卒令麾下,他们在韩渠令麾下,我们平时没有来往,但是在洛阳遇见了,彼此暗地照应。”
郭嘉点头:“多谢,明天我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西门虎意外地看看郭嘉,又看看唐一凡,不禁苦笑道:“没想到这一行还有信守承诺的君子,真的是世道变了。”
西门虎挥挥衣袖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唐一凡回去洛阳,郭嘉开始在青铜司审问袁闳等人,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是哪个令的?”
既然发现有些人还有隐瞒,这次郭嘉也让人放开手脚审问,朱顺水最先承认,他是楚竹令的麾下;又过了一天,张既也承认了,他是韩渠令的人,上线就是皇甫坚寿。
午智星这几天值班的时候经常打盹,还特地请了两次假出去看病,午智星平时的人缘很好,同事们都以为午智星受了风寒,都劝他小心一点。反而是午智星,急坏了,作为一个资深卧底,午智星自然清楚,上面把这些抓了很长时间的人重新拖出来审问,一定是有了新的发现。
最关键的是去审问的人,不再是各个部门的人,而是郭嘉另外调来的一批高手;这让午智星忐忑不安,一般的青铜司成员未必清楚,但是午智星心里有数,青铜司早就接触到六国盟的秘密。午智星先后找了好几个人拐弯抹角地打听消息,大家一是确实不清楚,再就是青铜司的规矩在这里。
午智星只得又一次来找王长:“道长,我……实在放心不下……”
看着午智星的状态,王长安慰道:“什么都不要做,我估计就算有什么事,也与你无关。”
“可是,那我在青铜司的意义何在?”
“你的意义在将来。”
说完这句话,王长匆匆离去,只留下午智星站在风中凌乱;他四处打听,不仅仅是担心自己的处境,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想六国盟再度处在危险中?可是这些大老竟然不当一回事,不,不是不当一回事,是王长选择了退却;自己的意义在将来,要是刘辩横扫天下,将来还有意义吗?难道要自己学荆轲去刺杀刘辩?
午智星终于回过神来,不禁摇了摇头,兴许是自己在外面呆久了,已经看不懂盟内的那些运作;午智星回到青铜司的时候,才得知袁闳自杀了,没有别的缘故,袁闳得知张既等人都是六国盟的人,而自己只不过是外围的一个跑腿的,想着袁家毁在自己手上,袁闳再也支持不住,问话的时候就崩溃了。
回狱室的路上撞了石头而死。看管的人其实拉住了袁闳,要是抢救还是有机会的,只是郭嘉看出袁闳已经不想活了,就阻拦了手下,成全了袁闳。午智星只是从同事的嘴里听到一个大概,他并不清楚袁闳为什么而死,却更加担心会出什么幺蛾子,干脆就说身体好了,重新参与工作。
午智星不知道的是,郭嘉实则是个谨慎到家的人,今天请假出去的二十二个人,郭嘉让史阿全部安排了跟踪的小组;王长和午智星见面被看见了,但是跟踪小组的人却没有跟住王长。
这个发现对郭嘉来说足够了,能够习惯性地甩掉一个跟踪小组的人,可见王长的高明,郭嘉就算不知道王长的真实身份,但是反推午智星的举动,基本上就确定午智星是细作。不过郭嘉还是让史阿把午智星骗到一个厢房,出其不意地抓了起来。
午智星看见郭嘉和史阿同时出现,装作惶恐地叫道:“郭大人,史大人是不是对属下有什么误会?”
郭嘉微微笑道:“是我的意思,午智星,你要是不说,我只好让人献丑了,看看青铜司的手艺,在你面前还不是班门弄斧。”
午智星还是叫屈,郭嘉就没有多言,和史阿坐下来静静地等着;直到审问了大半个时辰,郭嘉才让人把午智星拖过来说:“你要是还坚持,我只好去抄你的家了,要是你家老太太和你老婆都是你雇来的,我认栽;否则的话,她们会和你一样受到审问。”
“郭嘉,你这个阴险小人。”午智星想挣扎着蹦起来跟郭嘉两脚,但是周围的审讯人员怎么会给午智星这个机会,直接把午智星砸倒在地;史阿笑了笑说:“郭大人,还是我亲自去吧,免得吓住了午智星的家人。”
午智星真的有点怕了,史阿的手下都是对付邺城内部的,所以都有种种的掩饰身份,真要是把家人扔到什么监狱去,午智星不敢想象那画面;午智星死死的盯着史阿,吼道:“你要怎样?”
“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史阿澹定地说:“有一个消息你还不知道吧,赵升死在了洛阳,你难道认为你比赵升还有本事?”
听到这个消息,午智星心中五味杂陈,他认识王长,自然晓得赵升是谁?赵升被杀了,可青铜司对自己人都封锁了那么长时间的消息,说明郭嘉等人早就怀疑有内鬼。午智星知道眼前这个史阿的可怕,心中暗自猜度,要是家人被抓来,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又能坚持多久呢?
午智星没有说出史阿想要的东西,不到一个时辰,家人就全部被抓来,史阿在午智星的家里,找到了一枚令牌,燕北令。午智星看见令牌的时候也是欲哭无泪,他清理了所有会标明自己身份的物件,唯独这件燕北令是无法放弃的,这是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史阿早就朱顺水那边问出,当初六国中只有三十六个人拥有这样的令牌,午智星的身份级别很高;史阿澹澹地说:“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东西,看在我们同事一场的份上,我放你们一家人走。”
史阿说话就是这么随便,但是熟悉史阿的午智星明白,这是史阿要动真格前的预兆;所有不拿史阿当一回事的人,后来都只剩下后悔。午智星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和我见面的是王长,听说王长是赵升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