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时间，扣扣搜搜地就过去了。
“明天便是你与姜尘约战的日子，你竟然还能出来。”
京城的街道上，李末与纪师混在来往的人流中。
后者一脸狐疑地盯着李末……准确地说是盯着李末肩头上的小狐狸。
此刻，它正抱着自己肉乎乎的尾巴，乖巧地舔舐着。
“不是你踏马说请我出来有要事吗？”李末白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养狐狸了？”纪师忍不住道。
“它？就是个当货而已……”李末澹澹道。
“什么玩意？荡……”
纪师的话语戛然而止，眼睛却是亮了起来，看向李末的眼神都不对劲了，惺惺相惜之中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
同为男人，他也曾经养过几只狐狸精，都是从【浪荡山】花高价买来的极品狐狸，从小就经过严格训练和学习，对于人体构造可谓了若指掌。
毫不夸张的说，这些狐狸可比男人更懂自己的身体。
感受到了纪师热辣的目光，小狐狸若有所觉，紧紧靠着李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还没说找我出来什么事呢？”李末忍不住问道。
“明日大战，我带你去见一位大师，卜算一下前程。”纪师低声道。
“算命的？大师？”
李末一时语塞，他对于这种江湖骗子向来都持怀疑态度。
捉妖师中也有人专门修卜算一道，但是这条路玄妙艰深，真正能走出来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沦为诈骗之流。
要知道，天机难测，前途未卜，渺渺未来也岂能是人力所能窥伺。
“这位可真是大师……玄天馆都曾经请他前往破桉，他还是京城许多达官贵人的座上宾……”
说到这里，纪师压低了声音道。
“你不是跟宁国公府的小公爷有点交情吗？听说他们府上，每个月都要请这位大师登门卜上一卦。”
“这么说还真是位大师。”李末不由心生好奇。
京城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那些贵人什么样的世面没有见过，此人如果真的是骗子，最多也就混迹市井，竟然能够获得这么多显贵的赏识，就连玄天馆都与他有着关系，看来确实有些门道。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座坊市。
“百行坊？”
“这里各行各业……什么人都能寻到。”
纪师拉着李末走了进去，迎面便是一间铺子，门口供着一碗软乎乎的饭，插着三株清香，门头处竟是挂着一面锦旗，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不含而立。
“这是什么意思？”李末不解道。
“这是对于男人最大的肯定。”纪师咧嘴笑道。
“这铺子里都是吃软饭的……很多进京赶考的书生混不下去了，就把自己卖到这里……”
“那岂不是……”李末的眼睛亮了起来。
“嘿嘿……京城可比你想象得要精彩多，你知道有多少显贵妇人，寂寞守空闺？”
纪师点拨着李末，这是一个庞大的市场。
据说，当今陛下的姐姐，便是这行最大的恩客，她年轻那会儿，风流之名，艳惊京城，私下里养了不下百名面首。
最关键的是，这位当朝长公主出手极为大方。
有道是，长公主来尝一尝，三晚京城一套房。
正因如此，京城里许多守寡的贵妇，独身的诰命，还有名门的千金……一旦来了兴致，都会来此挑选心仪之人，换换口味。
“在【百行坊】，像这样的铺子共有一百多间……”纪师对于内里的门道似乎极为清楚。
“啊？竞争这么激烈？”李末不禁失声叫道。
“嗯！？”纪师眉头一挑，不由深深看了李末一眼。
“我的意识是这些人……真不容易。”李末感叹道。
“那又怎么？那些贵夫人可是一掷千金的主……只要傍上了大腿，这辈子便是衣食无忧了。”纪师凝声轻语。
历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这行的饭吃不了几年，尤其是那些贵夫人，都是图新鲜，几乎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可保不齐也有例外，便如同当年的长公主，但凡她看上的男人，统统收入后院，这辈子算是捧上了金饭碗。
当然，大部分都是干个几年，带着积蓄，有病养病，没病养老。
“这里可真是个特别的地方。”李末轻叹道。
就连他肩头上的小狐狸都忍不住朝着那铺子多看了两眼。
“恭敬罗汉。”
就在此时，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李末抬头望去，一座小庙前，一群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光着膀子，毕恭毕敬地对着庙里的神像上香。
那尊神像颇为特别，乃是一尊罗汉，怒目圆睁，白袍花臂，尤其是那条满绣满背的过肩龙，极为惹眼。
“这是供奉的什么神仙？”李末怔然。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奇异的神像。
“白袍花臂，收账罗汉。”纪师指着那群人道。
“他们是放贷手帐的，平日里专供收账罗汉。”
“还有这种神仙？”李末奇道。
“当然，各行各业都有敬奉的神仙，放贷的都供收帐罗汉。”
“果然是佛度众生，什么人都能获得庇佑啊。”李末轻笑道。
大战前夕，李末算是开了眼界。
百行坊内，只有他想不到，绝对没有他见不到的。
“那群可不是娘们……原来都是爷们，想要挣钱简单些，便只能受那一刀。”
“这样也可以？”
李末回头，看着刚刚擦肩而过的那群给他抛媚眼的姑娘，不由打了个寒颤。
“抓好床头扶好墙，疼点总比打工强。”
纪师很是理解这些姑娘的心境。
“本是同根生，她们更能理解你的需求，要不要……”
“别……千万别客气……”
李末如同见了鬼一般，疯狂摇头。
这种新鲜事物，他这辈子是没胆量尝试了。
“看见没，那间铺子的主人叫做刘一刀，手艺极好，这些姑娘都是从他这里出来的。”
李末顺着纪师指引的方向看去，不大的铺子前挂着一把锋利的大砍刀，晃来晃去。
“刘一刀？”
“此人年轻时曾经在玄天馆效力，也是用刀的高手……”
纪师压低了声音道：“最关键的是，此人也是【刀神公会】的成员。”
“这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李末讶然道。
“当然啦……大隐隐于市，京城之中，卧虎藏龙……你可能不知道，天下八大妖仙之一的【东海龙王】，当年可是在这里隐居了十年之久才被发现。”
“东海龙王！？”李末面色微凝。
进入京城之后，他对于【天下八大妖仙】也有了些许了解。
东海龙王，乃是【天下八大妖仙】之一，与白衣剑仙，北煞玄僵，浮屠楼主等齐名。
传闻此妖身份神秘，早年间盘踞于皇城中的一口古井，化妖之后，便离开京城，云游天下，堪堪数十年，神通大成，证妖仙果位，久居东海不出。
“看见没？”
纪师抬手一指，不远处，有座小院子，旁边立着一口古井。
院子前立着一个牌子，上面赫然写着：东海龙王故居。
此刻，一位病殃殃的青年正坐在门口，一边收钱，一边放人进去参观。
“这……这都成景点了？”李末白了一眼，对于纪师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这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都是为了生活嘛。”纪师笑着。
“前面就是了。”
两人来到一座颇为奢华的庙宇前，香火鼎盛，还在远处便能瞧见。
此时，庙门前已经在大排长龙，显然都是冲着这位大师的名声而来。
“这么多人？”李末扫了一眼，至少上百号。
“放心，我已经预约好了。”
纪师刚刚走到庙门前，一位六七岁模样的童子便上前迎接。
“纪公子……您来得不巧，师傅去了都尉府，还请您稍待片刻。”
“快去请皮炎平大师……就说我来了。”
纪师眉头微皱，嘱咐道。
“皮炎平大师？”李末愣了一下。
“大师的名讳可不要乱提……我们进去等吧。”纪师拉着李末便要进庙。
“你先进去坐坐，我再随便逛逛。”
“也好，你不要走远，最多半个时辰。”
纪师点了点头，便独自先进了庙，等候那位皮炎平大师。
“那里也有个算命的。”
就在此时，趴在李末肩头的小狐狸突然开口，肉乎乎的尾巴轻轻晃动，指着一个方向。
李末抬头望去，便瞧见，在皮炎平大师的庙门对面，竟然还摆着一个算命摊，过往行人寥寥，足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与对面的大排长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末见状，下意识走了过去。
这算命摊的摊主倒是个货真价实的瞎子，双鬓斑白，饱经沧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怀里抱着一根青竹丈。
李末瞧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公子要不要算一卦，问问前程？”
就在此时，那瞎子突然开口了。
“嗯！？”
李末一怔，不由地停驻脚步，探手在瞎子面前晃了两下。
“公子不是京城人士？”
“哦？这是你算出来的？”李末来了兴趣，微微笑道。
京城外来人口比本地人口还要多，这若是算出来的，倒也不稀奇。
“不是算出来的……是看出来的。”瞎子抱着怀中的青竹仗，澹澹道。
“看出来的？你不是瞎子吗？”
“世人以眼观相……瞎子却是以心望气……”瞎子咧嘴轻笑，露出满口的黄牙。
“望气……”
“一气生诸法妙用，万物自转其中……望气便可知命。”
“那你还看出了什么？”李末澹澹道。
“公子生来双亲无靠，依山而长，见妖而旺，入京而变……昼夜之间，便有刀兵加身，前途难料啊。”
瞎子轻语，却是让李末面色微变。
他还早襁褓的时候，父母确实就不在，靠着罗浮山才活到今天，一生都在跟妖鬼打交道，自从入京以来，确实变故横生，不得安宁。
至于“昼夜之间，便有刀兵加身……”
明日便是他与姜尘大战的日子。
“那你说说看，明天我运势如何？”李末开口问道。
“明日黄花，镜中水月。“
”什么意思？“李末问道。
”所得，即是所失。“瞎子低声轻语。
“什么乱七八糟的，怪不得你生意这么差……”
小狐狸听不下去了，趴在李末的肩头抱着李末的脖子：“我们走。”
李末看了一眼，依旧掏出了二钱银子。
他低头看了看，又收起了一钱，将剩下的放在了桌上。
李末不得不再次承认，但凡算命，几乎都是故弄玄虚。
他带着小狐狸逛了半天，便要去寻纪师，刚到庙门口，便见他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今天见不到大师了……”
纪师压低了声音，看了看左右：“镇南王进京了，皮炎平大师被请过去了。”
“镇南王？这位皮大师如此大的面子？”李末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皮炎平大师。
镇南王，可是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爷。
“我们走吧，真是晦气。”
纪师面色阴沉，李末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当即跟了上去。
他闲逛了半天，也该回去了，毕竟明日尚有一场大战。
……
当夜，圆月西坠。
过了三更天，百行坊也早已没有了白天的热闹，灯火归寂，清冷生凉。
奢华的庙宇前，一辆马车缓缓停靠。
两名小童当即迎了上去，一位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从车上走了下来，长须齐胸，却是仙风道骨。
“师长……”两位童子赶忙行礼。
“嗯！”皮炎平大师轻唔了一声，刚要进庙。
突然，他余光瞥见，便瞧见，庙门对面的算命摊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月光下，那人抱着怀中的青竹丈，一动不动。
皮炎平面色骤变，身形踉跄，险些站立不稳。
“你……你们全都退下。”
皮炎平一挥手，三步并做两步，径直走到了算命摊前，对着那人躬身拜倒，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师……师傅……您老人家……今儿怎么出摊了……”皮炎平战战兢兢，声音颤抖。
“闲来无事，倒是发现了一点乐子……”
说话间，瞎子起身，拄着青竹仗一步踏出，却是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皮炎平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身前，心中却是泛起了波澜。
乐子？什么东西都被他老师称为乐子？
要知道，他的这位老师可是玄天七绝之一……
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