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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火攻

西部五万大军将一万五千新苑军队团团围困在鱼脊山顶峰一块数百米方圆的狭小范围内,攻方有心无力,守方意在牵制,一时陷入僵局。

看上去双方在新苑一线的兵力好像都已经摆在了台面上,但与此同时,鱼脊山西南方二十公里外的荒芜丘陵山坳中却悄悄隐藏着另一支伏兵。一支浅蓝色的重甲骑兵——本应还在南通城下的战鹰铁骑。而且领兵之人居然并非阳沐,夕阳下站在斜坡上望着东北方若有所思的居然是就艾妮。

艾妮带来的并不是战鹰的全部,这里大概只有四个联队,剩下的骑兵和阳沐尚且留在南通城外粉饰太平。

艾妮在等。目前新苑和东岛的军队绝大部分都已经判明其位置,但唯独是凌雪和雄鹰骑士团在前往南通的途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血燕骑经过风月林时一样。南通一线,维罗塔的主要任务不是攻城,而是牵制,全军在城外两公里处安营扎寨,面对精锐的东岛骑兵,维罗塔用于防御的力量还大于进攻的投入,所以他们真正遭到凌雪突袭的机会并不大,即使凌雪真的笨到那种程度去攻打紧密收缩起来的维罗塔,那也绝对占不到任何便宜。而鱼脊山一线,西部和新苑主力部队的决战一触即发,如果凌雪能把握好时机,凭着她手中雄鹰骑士团的恐怖战力未尝不可能复制当年以一个军团彻底击破云都一万三千大军的神话。

所以呢,凌雪的目标应该是放在奥蕾娜假扮艾妮率领的西部主力大军身上。在血燕骑装神弄鬼地失踪几天又毫无价值地出现在鱼脊山南侧之后,西部出击部队也已经全部回到新苑和东岛视线之内,艾妮相信眼下凌雪心里会稍微踏实些了,她伺机出手的可能性也大了很多。艾妮早已撒出大量侦骑,现在等的就是雄鹰的蛛丝马迹。按艾妮的判断,奥蕾娜和杨宗麟杀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很可能就是凌雪现身之时,而凌雪对奥蕾娜发动突袭的一刻恰恰也是艾妮给予她致命一击的最好机会。

“大将军,奥蕾娜将军在下午发起了两次进攻,但都被杨宗麟打退,我方损失千人左右”,战鹰铁骑第一联队联队长张昭匆匆走到艾妮侧后方低声报告刚刚接到的情报,看他的表情显得忧心忡忡,显然无法理解奥蕾娜近乎于胡闹的指挥,“奥蕾娜将军在进攻中只派出了重步兵强行推进,他们得不到任何掩护,被对方的滚木打得寸步难行,没能取得丝毫进展”

“哦?”,艾妮转身看向张昭,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凭她对奥蕾娜的了解,自己这个刁钻狡猾的妹妹不应该出现如此毫无道理的错误,“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不是叫她困住杨宗麟就行了吗?”

“奥蕾娜将军不是不顾士兵死活的人”,此时站在艾妮身边的另一位战鹰联队长开口道“她在毫无道理的情况下发动攻击必定有其深意”

就在此时,一组只剩下两人的侦骑狂奔至山坡下,浑身是血的骑兵翻下马向艾妮大叫道“大将军!我们在昌平遗迹东面三公里处遭遇雄鹰骑士团巡逻联队!其他兄弟为了掩护我们逃走都牺牲了···”

艾妮眼中异彩连闪,但她马上控制住兴奋的情绪,只是对血迹斑斑的侦骑颔首柔声道“做得好。你们先下去治伤,好好休息一阵”

侦骑行礼退下,几名联队长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低声交谈起来,毕竟能提前掌握雄鹰的大概位置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把握它的意图和动向,而不至于像之前那么茫无头绪。

艾妮看向正北方向淡淡一笑,有解除压力的轻松,也有对凌雪的些微不屑。

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被你用同一种方式对付两次吗?

17日,西部大军从凌晨开始悄悄撤出自己的阵地。早上6点,留在山腰上的海城第七步兵团开始放火。

奥蕾娜在山腰留下了随军携带的大部分火油罐,海城人就靠着这玩意儿生火了。清晨,山顶的新苑人还在探头探脑寻找西部军队的踪影,远处林木间虽然仍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在晃动,但数量比起前两天已经少太多了。哨兵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意外发现报告给还在打呼噜的小队长,一股令人不安的味道已经随风飘上了山顶。

“油!他们想放火!”

“快去报告!”,新苑人的哨兵猛地跳起来大喊大叫。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留下的海城轻步兵将千多个油罐沿着新苑人剃出的死亡地带下沿砸了个圆圈,紧接着他们毫不犹豫地点燃火头,然后屁股着火般掉头就跑。

充足的油渍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彻底吞噬了第一批被点燃的树木,顺着死亡地带下沿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紧接着,附近的树木遭受池鱼之灾,火圈不住往下面扩展,变得越来越粗。至于上面,因为没有树木所以火势暂时也没能向上延伸。

树木茂密处扎营,必定要事先开出一道空旷区域以消除敌人进攻时的掩体,同时也可以防备对方火攻。这是每一个稍有经验的将领都具备的常识,杨宗麟当然也不会对此忽略。所以新苑人不但在扎营伊始就砍出了防火带,而且整个区域的纵深达到一百多米,应该说是做出了足够的防范。

问题是,此时此刻这圈防火带上除了一千具西部士兵的尸体之外还有什么?那里还有数千根圆木横七竖八堆叠在山坡上,还有数以万计插在这些圆木或草地上的箭杆!这些箭同样是奥蕾娜昨晚上派弓箭手弄上去的,全是箭尾缠着油布的火箭,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燃。

山顶的新苑人惊恐而无奈的叫喊着,因为他们发现那些比较接近起火点的火箭很快被漫天飘散的火花引燃。本来按道理说,这种程度的火箭很难引燃砍倒才三四天的原木,但是对植物不甚了解的杨宗麟偏偏又忽略了另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鱼脊山上近一半的树都是一种被称为油橡的树种,这玩意儿质地疏松,无法应用于建筑和家具等木制品,但却绝对是制造木柴和木炭的首选材料!因为它不但容易晒干和点燃,而且还烧得久,释放热量高···一天前,为新苑人击退西部军队进攻立下头功的滚木,如今却成了他们自己的催命符。

已经被烈日晒至足够干燥的油橡木一根根被引燃,当它们开始剧烈燃烧之后,与之紧靠在一起的其它树木也渐渐被引燃,火线终于无法阻止地往上蔓延,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昨天的战斗中,新苑人推下太多滚木了。有些没滚下多远的圆木距离他们第一道防线还不足十米。

令人窒息的热浪渐渐迫近,滚滚浓烟弥漫在山顶,新苑人的喊叫变得绝望而且参杂着越来越多的咳嗽声。一名头脑清醒的风神军团长在发现大火顺着滚木不断延伸之后当机立断带着他的骑兵往山下猛冲,他们拣选了火势最小的西侧山脊,但即使如此,坑洼不平的地面和到处都是的圆木仍然害得不少战马失蹄摔倒,而且冲入火海之后有更多的战马失控,大部分骑兵在燃烧着的“防火带”中摔落地面,然后在火堆中苦苦挣扎。马儿在惨嘶,在火堆里乱跑乱跳,骑兵在哀嚎,在烈焰中翻滚摸爬。真正能一路突破防火带并穿越已在熊熊燃烧的树林者只有十之一二,其余的都变成了坡上一团由滚动到静止的火球。然而即使是侥幸突破火海的风神骑兵,在对方外围部队的无情截杀之下能逃得一命的也是寥寥无几。

突围部队的悲惨遭遇打消了其他人的勇气,而几分钟之后火势的进一步蔓延彻底令他们失去了逃生的最后机会。

山头的树木基本上都已被砍光了,火势再大也不会直接烧到上面的人。但那些圆木形成的火墙距离他们是如此之近,恐怖的热流很快将外围的新苑人烤得皮肤起泡,铠甲烫得不敢触摸。更可怕的是四周同时燃烧形成的涡旋气流正在缓慢抽离山头的空气,取而代之是滚烫的浓烟和肉类烧焦的浓郁气味。

新苑人脱掉铠甲拼了命往中间挤,他们互相践踏挤压,甚至跳到人群头顶上往温度较低的中央区域爬,人群中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怒吼、哀求和惨叫。然而一切只是徒劳,他们强烈的求生欲望唯一能起到的效果无非只是让自己遭受更长时间的酷刑罢了。

最外层的新苑士兵已经被致命的热辐射烧灼得失去理智,他们的皮肤在慢慢变成褐色,身上冒着白烟。这部分人有些还在试图往人堆里挤,有些却倒在地上挣扎着发出只有地狱最深处才能听到的亡命嘶吼。但不管怎样,短时间之后,整圈数百名新苑士兵被慢慢烤得半熟而死。然后是暴露出来的下一圈,再下一圈···也许,像那支突围的风神弓骑一样在短短几十秒内被大火烧死反倒是一种幸运?或者拔刀抹脖子更干脆?

然而遗憾的是大部分人被死死挤在人群中,其紧密程度别说冲出去给火烧,就算你只打算伸手拔出腿侧或脚踝处的匕首都难如登天。更有不少处于人群最中间的士兵被挤得窒息而死。

十分钟后,山头上的尖叫和咳嗽开始慢慢减弱,而山坡上的圆木已经完全被引燃,火势越见旺盛。

半小时后,火光中只剩下零星而低弱的呻吟,而鱼脊山森林大火方兴未艾。可怜新苑最精锐的一万五千将士没有死在敌人刀下,却冤冤枉枉栽在奥蕾娜灵机一动的“鬼点子”上,也难怪之后数十年里,哄小孩的父母都会说鱼脊山的顶峰飘荡着数之不尽的冤魂厉鬼,生者勿近。

一个小时后,山顶生机断绝,就连奥蕾娜的军队都被完全失控的大火远远赶出了鱼脊山,所幸她事先布置的真正防火带有效阻断了火势的继续蔓延,否则新苑南通边界的连绵森林很可能就此付诸一炬。

鱼脊山大火烧了两天一夜才完全熄灭,这还得感激第二天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据事后检查现场的士兵说,新苑人的尸体在山顶堆成了新的顶峰,他们一层层重叠在一起。散落在最外围的都是些不成人形的焦炭,堆叠在尸堆外层的则被烤得恰到好处,焦黄酥脆。再下面一层焖得烂熟,稍微搬动一下尸体就会看到大块大块的烤肉烤腊肠什么的往下掉。至于里面的,垫在底层的,那些家伙基本上没怎么被烧伤,都是被挤死、压死、闷死的。至于上去清点尸体的黑岩山城士兵也并不轻松,他们十个有九个在山头吐得一塌糊涂,很长时间都吃不下任何肉类食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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