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
施裕从军三年, 三年来的戎马生涯让他更怀念家中的娘子与年迈的父亲。每回从战场归来,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总会借着烛光一遍又一遍的详读娘子的来信。
她说家中一切安好,到了冬天她都会给爹爹烧上暖烘烘的炕, 由于温度的提高以及名贵药材的供应,爹爹的病复发的次数也减少了。勿念!她还说他们现在已经不再抛头露面卖白酒和奶茶了,白酒生意转给了粮食铺的吴老板在做,自己只负责酿制白酒,然后低价卖给吴老板。现在家里以前茅草屋周边都改成了酿酒的作坊,请了村子里二十来个粗壮的小伙子干活儿,年龄比雨泽他们稍微大上两岁, 不过大多数都是雨泽在打理, 那些小伙子们都害怕这个霸主,平时都被治的服服帖帖的。
绸缎铺那边的股份想退掉了,慕嘉也想来作坊里做活儿,可是那店东家不放人, 也难怪, 他如今的生意是全靠成衣来撑着,哪里肯让我们走。想起几年前我们谈入股的时候,他那副心痛的样子,与现在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啊。
她说她也想他,盼着他归家。他又何尝不想念娇妻,可如今的时局竟让他连一封问候的书信都送不回去。
施裕披着外衣坐在烛火下面,思绪又飘回了那无数个相依相伴的日子里, 她分明还是个孩子,可她的一颦一笑,一个眼神都那么生动可人。她聪明大胆,心细体贴,没有他在身边,她甚至比以前过的更好了,施裕感觉到自己很无用,远离亲人身边,除了静下来的时候思念一下,什么都做不了。
他如今已是率领数十万雄兵的将军,同时也作为凌北离王战华乾国天子的猛将。他们已于一年前深入敌人的境地,开疆扩土指日可待,但沙场上的危险从来都不是个固定下来的指数,昨日一战,他又有几百名将士作古。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倒在血泊中,他突然理解了临行前父亲的再三叮嘱:兵不厌诈,你日后作为一方将领,处处要先以将士们的性命为忧。
是啊,将失一令,而军破身死。他现在似乎又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由刚入军时的冷漠萧杀换成了沉稳冷静。他的思绪还在忽近忽远的飘荡在杏女山的小家和号角联营的路上,不肯收回。左翼副将萧毅靖在帐外叫道:“将军,紧急战报!”
“进来!”施裕放下手中的信,威严的声音命令道。
“方才离王世子派人送来书信,敌军已派数万大军从凌北的东北部打开了缺口,意在拿下我凌北少半防范较弱的城池。”萧毅靖一边简明扼要的禀报此事,一边毕恭毕敬的将书信递给施裕。
“邺水镇?他们选择的是邺水镇?”施裕霍地从椅子上站起,神情严肃的说道。
“是邺水镇,听说那里有个杏女山,离王世子准备亲率骑兵将敌人困在杏女山,阻扰它再向北靠近。”萧毅靖解说道。
“离王世子此意甚好,只是这样一来,邺水镇便会变成一个血肉横尸的战场了!”施裕一字一句说的艰难。“速去请副将军过来议事!”
“遵命!”萧毅靖利落的拱手道。
王维汉踏入施裕营帐的刹那便察觉到他脸色的凝重,看来必有大事发生。这位面对万千仇敌也面不改色的兄弟,早已不是当年住在他家隔壁温和有礼的少年郎了。他有着所有将军都应该有的威严。
“敢问将军深夜叫末将前来,所谓何事?”营帐之中,他一直都称他为将军。
“我带十个将士连夜赶回杏女山,后天便可到达,昨日刚有过一场战事,依敌军下战书的规律来看,这两日他们应该不会主动进攻,你带着将士们好好休整一番,多则四五日,少则三日我便赶回!”施裕条理清晰的安排着军中事宜,王维汉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对他的能力一向信任。
“为何突然回杏女山?”王维汉丈二摸不着头脑,越听越糊涂。
“敌人帅数万大军攻破我东北部入口,领头将军郑岩是出了名的狠辣,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一片狼藉。而且离王世子要在杏女山拦下北进的郑岩,照此一来,邺水镇这个弹丸之地将会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战场,我不放心她们,必须回去看看!”施裕迅速收拾好自己行囊,备了粮食,站在帐口高喊:“萧毅靖何在?”
王维汉听到此消息心中剧震,还未来得及反应,施裕便已出了营帐。
“末将在!”萧毅靖答道。
“速去挑选十名马上功夫好,身手敏捷的将士,随我出营一趟?”施裕命令道。
“末将领命!”大将军安排事宜,他是从不过问,只要遵守即可。
“不可!”王维汉大喝一声。“将军,郑岩军下有好几万大军,现在可能已经进了邺水镇,你此番前去,危险重重。军中不可一日无帅,还是由我去吧!”王维汉鼎力劝阻。
“我意已决!勿须拦我!”施裕坚定的说道。
“施老弟,大哥求你?”王维汉动情的抓住施裕的肩膀,不肯有任何松懈。
施裕沉默不言。十八岁的萧毅靖眼观鼻鼻观心,静待一旁,等待结论。
“那也是我的家乡,我的娘子儿女都在那里!我急切的心不比你差几分,由我去吧!”王维汉无比激动的吼道。
“这是军令!违令者斩!”施裕咬着字说道。王维汉渐渐松开了手,心灰意冷道:“属下樽令!”
“你还杵在这做什么,给你一盏茶的功夫,把人马给我备齐了,听我号令!”施裕眸光一凛,盯着萧毅靖冷冷说道。
杏女山施家院子
白小菊和王大嫂正指挥着几个小伙子卸粮食,这是刚从吴老板的粮行拉回来的,冬天潮寒,白小菊将家里的存货都酿了酒,这一开春天气暖和了,每次往镇里送酒,都会顺道儿拉回两大车。小慕夕和小梨花跟在陆雨泽后面斗嘴,弄得陆雨泽烦不胜烦,不过大家在一起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她们的这种“热情”。二十来个小伙子各就其位,一边忙活着自己手里的活儿一边笑着被纠缠的小领班儿。施老爹坐在院子里,听着着每个人由心底发出的欢笑声,他也是由衷的感慨,战乱之年,能有这样一片净土,真是世上难求啊!
哐当一声,栅栏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高大魁梧,身上脸上都沾满血渍的官兵闯了进来。白小菊一眼就看到那些顺着刀枪往下滴的鲜红的血,刺眼的夺目。
院子里到处都是毛骨悚人的尖叫声,小梨花哭着想找娘亲,不幸跌倒在地,陆雨泽一把拉起她送回王大嫂身边。王大嫂颤抖着手抱紧小梨花,过度惊吓使她一言也发不出。
小慕夕一直在跟着陆雨泽玩耍,她和小梨花是站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现下小梨花被抱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呆愣着忘记哭喊,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白小菊浑身冒着冷汗,她知道此刻必须拉回小慕夕,可脚底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向前迈不出步子。
“哟,大哥,这下我们发了,不仅有粮食还有酒?”其中一个官兵提着嗓门奸笑道。
“不错,哈哈,我们发了。让那几只笨驴过来,他们还嫌这头住的人家少,没什么油水!瞧瞧,我们这次得占多大便宜啊!”他扭头警告后面的四五个凶神恶煞般的人,“你们谁也不准把今天的发现说出去,我们得把这些粮食藏起来自己吃!老子我几年都没见过这许多的粮食了!哈哈!哈哈!”
“大哥,你瞧,这妞不错,圆溜溜的大眼睛,朱红的小嘴唇儿,长大后必是一美人胚子!”另一个官兵看着呆愣的小慕夕,淫笑着谄媚于那官兵头子。
“恩,留着!”官兵头子对于阿谀奉承很是受用,拉着嗓音说道。
“好嘞!”那人想伸手去抓小慕夕,白小菊着急的叫喊着:“夕儿快跑!”
陆雨泽刚想回身去救沈慕夕,一个身影比他更快飞奔过去。那人简直是风一样的速度,手抱小慕夕的同时,还不忘抬腿给贼人一脚。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施庆山已经双脚落地,放下了小慕夕,负手立在人群的背后。
再看那行凶的贼人,早已瘫倒在地,噗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未待张嘴说话,竟又晕了过去。
其他人想上前拼命,那领头官兵倒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知道此间隐藏了高手,抬手阻止道:“不想送命的快撤!”
几人吓的转身想跑,白小菊大喝一声:“雨泽,千万不可放他们离去。否则,这院子里的人都要遭殃!”白小菊现下终于是彻底清醒过来。施老爹佩服儿媳妇的冷静聪慧果断,她所说的话正合他意。
陆雨泽没有回话,脚下一踩便跃到了五人身前,眸光里第一次闪现出练武之人的肃杀冷冽。
“你想怎样?”那领头官兵一看并不是方才出手之人,一个矛头孩子他还不放在眼里,放松警惕道。
“叫你们滚回院子!”陆雨泽冷漠的说道。
“若我们一定要离开呢?”领头官兵道。
“那我不介意让你们丧生行走的能力!”陆雨泽用冰冷的语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