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过去蛰都没有出现。
又是周六，颜喻早餐之后要去学校上强制的「自主」自习。上午倒是没什么事，只是齐天任通知大家下星期要转一个学生过来。
“咦，转校生，男生女生？”
“不会是那种打架被迫转校的吧~”
“求上天赐我一个黑长直！”
“女生还是卷卷的头发比较可爱吧！”
“主要还是看颜值！”
“希望是一个男生，出现一个能拉高班级男生颜值的人最好不过啊！”
“没错！”
同学们趁机议论起来并延伸出去。齐天任敲敲讲台叫他们安静下来继续自习。
在渐渐低下来的杂音里，陆绛拿笔戳戳颜喻肩膀，“你怎么了？”
因为前几天的事情，颜喻现在听到转校生都会下意识地有些精神紧绷。她捏着笔低声道，“没事。”
“有生之年应该没法从你嘴里听见「有事」两个字啊。”陆绛感叹。
之后一整个上午就在沉默的自习中度过。笔尖扫过纸面沙沙作响，偶尔间隔着撕下整张稿纸的刺啦声。
五月初的阳光飞快地热烈起来，一个星期前还很适宜的长袖衫现在已经有些闷人。颜喻偶尔侧过脸，发现窗外的那棵树似乎更加翠绿深沉了几分。
陆绛抬头，看见女孩眯着眼睛抵挡落入眼睛的阳光，她的睫毛被晕染成明亮的金色，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淡淡的落寞。
似乎永远都无法靠近的孤岛，漂浮在喧闹人海里寂静的一屿。伸手可越的距离，遥不可及的存在。
陆绛收回目光。
中午颜喻回家，刚刚推开门就被站在门口的邱邱拦了下来。
“姐姐给你吃糖！”
“不用。”冷淡拒绝。
男孩抱着糖盒有些失望地看着颜喻，后者停下，“给我一个吧。”
邱邱立刻将糖果捧到她面前，“嗯！”
颜喻低头看了一下，挑出一个蓝莓口味的水果糖，“这些哪儿来的？”
“哥哥给的。”
“哥哥？”
“就是那天的哥哥。”
颜喻莫名觉得有些不真实，“……林青许？”
“嗯！可是他买了我不喜欢的糖，都咬不动。”
“他人呢？”
“走了啊，”邱邱歪头，“姐姐找他有事？”
心情像是鼓满的气球突然被放开般，颜喻心情大落。
“没关系，他马上就会回来。”
眉毛微皱，“回来？”
“我说不喜欢，他说再去给我买，”邱邱抱着糖果扬起大大的微笑，“嘿嘿。”
话未落音就听见外面汽车刹车声。邱邱把手里的糖果盒放到门边，飞快地跑出去，扑到走进院子里某人的身上。
“哥哥！”
颜喻望向来人，数日未见似乎清减了几分，给人明显的生病初愈的感觉。
林青许现在双手还用不上力，张西林在旁边把糖果递给邱邱，小男孩高兴地求抱抱。
林青许半蹲下来，看着邱邱认真道，“吃糖之前抱会牙疼的，以后再抱好不好？”
“唔……好。”邱邱点头，抱着新收到的糖盒道，“姐姐找你有事。”
“什么事？”话虽然是对着邱邱说，目光却已经落在七八米外的女孩身上。
“不知道，你去问姐姐，”邱邱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想往颜喻那边走。
林青许微微咬牙。颜喻立刻走过来对邱邱道，“手放开。”
也许是语气急了点，邱邱被稍微严厉的话吓得缩了一下肩膀，然后才默默松手，“哦……”
颜喻侧脸躲过林青许的目光，把邱邱拉到自己这边，“还好吧？”
“没关系。”林青许站起身，“也没有那么不能碰。”
“嗯。”
“邱邱说你找我？”
颜喻想说「没事」，这两个字可以迅速把她从局促的情况中解救出来。可是她握紧手里的糖果，下意识道，“……有事。”
之后是真空般令人窒息的沉默。邱邱睁大眼睛看着气氛尴尬的两人，林青许叫他先回去，男孩抱着糖盒一路小跑回去。
虽然说带着示好的念头，林青许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她比自己还要紧张几分的模样，少年终于无奈地扯扯嘴角，“我可怕吗？”
“没有。”
“那你紧张什么？”
“我只是……”
“只是？”
“其实没什么，”糖纸已经戳得手掌有点疼，颜喻肩膀松懈下来，低声道，“你走吧。”
“吊人胃口可是很不好的。”
颜喻听出他语气里的平静，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没有生气了？”
“我有生气吗？”
“在医院的时候你很不开心。”
“向何被割腕了。”林青许道，“我以为都是你做的。”
“不是我！”颜喻立刻道。
“我知道。”
“那你，”颜喻目光忽闪一下，“为什么和我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算不上。只是，”林青许反问，“我们还有继续联系的必要吗？”
颜喻抬头看他，少年明白坦诚地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既没有热切，也没有刻意的冷漠。他如此冷静，如此平静，如此不在意。
林青许继续道，“也许我确实不理解拥有特殊力量的人在想什么，虽然无法认同你的行为，但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我选择了什么？”颜喻反问。
林青许能感觉颜喻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假如有普通和异常的区分，你夺走向何灵力这件事，明显已经选择了「异常」的解决方法。”
“那割腕呢？”颜喻问，“所以你觉得以牙还牙才是「普通」的做法？”
林青许花三秒钟消化掉颜喻这句话里面包含的讽刺，“不是。”
“可是有人替你下手了。一边觉得我是「异常」，一边接受别人的「异常」吗？”
少年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被人用最极端的方式保护着，你就觉得理所应当？”
张西林察觉话题不对，立刻圆场道，“太阳这么大，我们先回去吧。颜小姐再见。”
他拉过林青许的肩膀。而后者死死地立直身体，平静的表情终于开始倾斜。
“你觉得我双标？”
颜喻沉默不语。
“我容忍极端偏执，你呢？你夺走向何的能力，这件事确实解决了，可是以后你要怎么办？”
“……”
“解决一个再下一个？一步一步你要变成怪物吗？”
“我没有。也决，不，会。”
“我想象不到你会做什么。”
“因为你已经认定我绝对会失控成为下一个向何。”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异常」也好「正常」也罢，你朝你愿意的方向前进，除了好自为之我还能说什么吗？”
“……”
“我进不去那个世界，也不想参与。”微风吹过树窸窣，“是你划清了我们之间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