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鸾明端茶进来的时候，看见方鹤折气急败坏地看着林青许，而后者站起来想离开的场景。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原本放得好好的碗已经被摔在了地下。
方鸾明惊讶，“发生了什么？”
方鹤折斜一眼少年，忍着火气道，“他说不用我帮他。”
方鸾明把茶水放在门边的架子上，上去扶住林青许，“突然怎么了？”
林青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松开手让他自己走，这么能耐的人用不上眼睛。”
“方鹤折你给我冷静点。”
“冷静个鬼，他说翻脸就翻脸，我难不成还要反过来求他？”
方鸾明想把林青许拉回去，却发现少年脚下坚定得很。他皱眉问道，“林青许，现在有什么事比治好你的眼睛更重要吗？”
林青许依旧沉默不语。
“混蛋。”方鹤折咬牙切齿骂了一句，“你要不要我救你了？”
此时林青许背对着方鹤折，“不要。”
“他说什么？”
方鸾明缓冲道，“他说再想想。”
“原来还要想一想啊，林少爷不乐意我乐意？让他滚立刻滚。”
“我尽快。”林青许丝毫不怵。
方鸾明叫外面的人把他送回张西林那里。交待完事情才回来找方鹤折。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吵开的？”
“我怎么知道。”方鹤折道，“多反复者必小人，古人诚不我欺。”
“你真不管了？”
“管不了，我去劝苏雪禾放弃他。这种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方鸾明眉头微皱，“你提苏雪禾了？”
“怎么，不能？”
“两年前冬天的时候，这个女孩参与过一起恶意伤人事件。”
方鹤折盯着方鸾明的嘴唇，重复道，“恶意伤人？！”
“受害人是林青许的弟弟。”
方鹤折被被这句话砸得有点懵。
方鸾明继续道，“不过这些你都查不到。我是直接找程珈廷要的信息。”
“混蛋，”方鹤折双手交叉，“我知道他为什么炸毛了。”
“少说脏话，”方鸾明道，“但你要是稍微一说也不至于这样啊。”
“是我想错了。”方鹤折抓抓头发，“果然不能叛团，撮合异性恋没有好结果的。”
“你这是要换取向。”
“啧啧，方鸾明你也够。不过他们俩这事应该不简单。”
“林青许应该是在乎家人吧。”
“我怎么不太信……喂，我回头再去找他会不会特别没面子。”
“不啊，”方鸾明道，“师叔做什么都帅。”
“懂事。”方鹤折抬手摸了一把方鸾明的脑袋，火气全消道，“等他平复下来我去找他。”
“别把我当小孩，别人眼里我可比你大多了。”方鸾明无奈地瞪一眼方鹤折，“你有把握说服林青许吗？”
“怎么没把握，”方鹤折不屑道，“小人尔，唯利动之。”
“什么利？”
“他自己有想看见的欲望，”方鹤折道，“什么都可以成为利。”
夕阳渐消，如水夜色笼罩萤索。繁星点点，萤火如星。
晚上张西林说要带林青许出去走走，少年虽然觉得没意思，但是闷在屋子里一整晚实在是更让他觉得压抑。
外面的空气很恬静，夏夜山城，凉风偶尔吹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感觉到舒爽的凉意。
两人走到后山一个向阳的山坡上，林青许席地坐下，草叶透过夏天单薄的衣服还留了些柔软，窸窣虫鸣缭绕不止。
张西林许久没有说话，林青许感觉到微微的气流涌动，身边不远处有了呼吸的声响。
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林青许微微偏过头道，“方鹤折。”
“啧啧，这就发现了。”方鹤折把手里提着的灯笼放在两人中间，也学他那样坐下，烛光一时照的两个人身上都有些暖色，“你还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林青许道，“生气的是你。”
“那谁摔了药？你特么的。”方鹤折念叨一句，“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
“嗯，那说说那个女孩吧。”方鹤折不顾他的冷淡，声音懒散得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聊，“你不是很想见她吗？”
“你不用刺激我。”
“我没啊，正正经经和你聊天。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她叫什么。”
林青许沉默一秒，“颜喻。”
“蛮耳熟的姓，她好看吗？”
“嗯。”
“啧啧，今晚的星星也好看。”
徐徐夜风吹过。林青许身体后倾，用手撑着草地，“我也想看星星。”
“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方鹤折道，“就因为我说我帮你是因为苏雪禾。你就这么讨厌她？”
“没有。”林青许慢慢躺下去，五官全部隐没在阴影里，“白纸一样的小孩子，我怎么能讨厌她。”
方鹤折提起灯，“林青许。”
“好想骂人啊。”
“淦！”
“淦。”少年重复，语气依旧是冷淡，“我就是不想她再沾染和我有关的事。”
“你心结很重啊。”
“你解不开。”
“我没想当知心大叔，”方鹤折道，“只是不爽自己伸出的手被别人打开。”
“方大叔。”林青许道，“那你应该理解我为什么生气了。”
“你有什么资格生我的气？”
“我说颜喻。”
“哦，因为你小气啊。”
“我也不喜欢我做的一切都是白费，”林青许道，“努力想隔绝她和异能者，结果她还是一步踏进去。”
“很正常，任何结局不一定如你期望的那样。你生气真的只是因为你小气。”
“……你把天聊死了。”
“哈，”方鹤折毫不在意道，“隔绝她和异能者？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她又不是你的妹子你操什么心？”
“放心不下。”
“啧啧，学名暗恋？”
“学名多管闲事而已。”
“不是我泼冷水，”方鹤折晃晃灯笼，淡淡道，“那个女孩既然和妖怪往来，明显已经脱离你的轨道。你要是想把她拉回正常也许只是一厢情愿。”
“从最开始就时我一厢情愿，”林青许道，“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还是要去找她？”
“嗯。”
“眼睛呢？”
“治眼睛。”
“所以你还是会让我帮你？”方鹤折满意地绕回了正题，然后淡定地等着少年低头认错。
林青许沉思一下，“不。我宁愿再浪费时间出去求助别人，也不想间接接受苏雪禾的帮助。”
方鹤折看着林青许，平静的声音里藏着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