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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节哥哥牛棚跪老父

哥哥放寒假快回来了,我领着老弟去接三个晚上,终于接到了。他个子长高了,可能因为太瘦,颧骨显得有些突出,脸色也不太好,那双大眼睛还是那么有神。他放下提包,双手和我相握,又把老弟搂抱在怀里。

母亲嘱咐过,先不要把父亲的事告诉他,让他安心歇一两天再说。怕他多问,我扛起提包走在前面,催促快点回家,说母亲擀好面条等着他呢。

哥哥追上来,问父母身体好吗,我敷衍着,又问新房子冷不冷,我借题发挥,一路上都在和他说房子。他一再说,他在家就好了,可以让父母和家人少受一些累。

母亲在病中,面容憔悴,哥哥见了十分惊异,问究竟怎么了?母亲只说心脏病犯了,睡不着觉。问哥哥饿透了吧,催我快点把面条煮上。哥哥问父亲怎么不在家,母亲说又是夜班。我们都附和着说,是啊,是夜班。

手擀面,用酸菜鸡蛋打卤,是哥哥喜欢的口味,平常一顿能吃三大碗。看来哥哥是真饿了,一大碗面条,狼吞虎咽三五口就扒拉进去了。我又给他端来一碗,他说吃不下去了,饱了。他是在学校勒紧裤带,养成习惯了。

哥哥打开他的提包,像当年二姐一样,给父母和每个兄弟姐妹都买了礼物。他的脚上,还是去年秋天开学走时,三姐花十多块钱给买的适合春秋穿的翻毛皮鞋,冬天穿它非冻脚不可。哥哥省下生活费给家人买礼物,却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双棉鞋。

哥哥给父亲的礼物是一套深蓝色线衣裤,说父亲常值夜班,贴身穿暖和些。他起身穿上外衣,要和我去机务段看父亲,带上那套内衣,让父亲穿上,省着明早下班回来时候冷。母亲说,这么晚,别去了。我也说,你坐一夜一天车太累,早点休息吧。

哥哥径自拔腿就走。母亲让我喊回他,说瞒也瞒不住,全都告诉他吧。

我还没有说完,哥哥已两眼冒火,声泪俱下。他说应该早点写信告诉他,他知道可以马上回来,一起想想办法。这一夜,哥哥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早起来,哥哥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父亲。我找到小赵,求他给安排一下,小赵已经被提升为带班,他很爽快,说没问题。

父亲的模样几乎让哥哥认不出来。父亲从走廊另一端走来,因腰带早被收去而拎着裤腰,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时候,哥哥声音有些颤抖地问我,“是吗?是爸吗?”我也差点认不出来了。

父亲走路的姿势完全变了,两条腿叉开,一步一步往前挪,就像戴着脚镣一样,我仔细看看,父亲的脚上除了那双我给补过的棉胶鞋,没有别的。

上次见到父亲,他的头部肿大,看上去脸是圆的。现在,变成了大长脸,下颏显得很尖,两腮深深塌陷下去,皱纹布满额头和面颊,失神的大眼睛黯淡而空旷,半天才眨动一下,难怪哥哥认不出。

我和哥哥上前几步,把父亲扶进小赵安排的单间房,没等关上门,哥哥就扑通跪倒在砖地上,给父亲连磕几个响头,额头当即磕破,殷红的血渗出来。哥哥悲痛欲绝的哭声,父亲可怜的样子,令我心碎。我示意哥哥小声些,他仍抽噎不止。父亲嘴唇哆嗦着,声音沙哑地说“别,别这样,别这样,人家听见不得了。”

我搀起哥哥,扶父亲坐下,父亲却反射般站起来。哥哥询问,才知道是脱肛,不敢坐。在“牛棚”里着急上火,根本吃不到蔬菜,又缺少油水,没有专门的饮用水,喝的水只有自己涮过碗筷的小半碗脏水,有时渴急了,大家抢着喝从暖气管子里滴出来的水。不出去干活时,必须一动不动在地铺上端坐悔罪。时间长了造成严重便秘,憋得难受用力排便,结果得了脱肛症。大肠头脱出来的时候,只能忍痛自己用手慢慢往回揉。好不容易揉回去,站起来走几步又脱出来了。不允许去医院,只能这么忍着。

我们带来了酒精棉,准备给父亲擦脖子用。哥哥要帮父亲擦擦肛部,防止感染。父亲很不情愿,哥哥再三哀求,父亲不得不脱下裤子。只有自己的至亲,才能怎样都不嫌弃,父亲从进来就没洗过澡,也没换过内衣,又脱肛,脏臭程度可想而知。

哥哥跪在父亲身后,把脸凑近父亲的屁股仔细查看,只见直肠脱出一寸多,聚成一个鼓包,血淋淋的。哥哥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问很痛吧。擦一下,父亲抖动一下,嘴里却说不疼,还说太埋汰,要自己擦。哥哥又哭出声:“爸,你太遭罪了。”

这时小赵进来,说要是带了什么好吃的,就赶紧给老爷子吃吧,“人到这个时候,给些解饿解馋的东西,比啥都实在。”

小赵说的对,我们这才想起拿出吃的东西。父亲先说不吃,怕排便时遭罪。当把两个饭盒打开,父亲顾不得手脏,抓一片炒鸡蛋就填进嘴里。我们拿筷子夹起来递到他嘴边,他还是自己用手抓,搁嘴里来不及嚼就囫囵咽下去,象饿了多少天的样子。他塞进嘴里食物过多噎的难受,哥哥让他吐出来,父亲吐在手上,哥哥拿块纸片正要接过扔掉,父亲却又填回嘴里。

看父亲这般模样,哥哥和我再次落泪。父亲在吃东西的时候眼泪也没有停止,总是躲闪我们的目光,也不再多问家里的事。我和哥哥都觉得有点奇怪。

我们舍不得离开父亲,恨不能背起他即刻逃离这黑暗凶险的牢狱。小赵在外面敲敲门,催促快些。我们只好嘱咐父亲多多珍重,目送他步履沉重地回到他的“号房”。

父亲频频回头,还转过一次身,似有话要说,但还是摆摆手,让我们离开。

路上,哥哥说,“这样下去,爸爸会被折磨死。”

我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告他们!”哥哥坚定地说,“给各级领导写信,不信这事就没有人管。”也许这是能救爸爸的唯一办法,我支持哥哥,“试试看吧,总不能坐以待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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