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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又是她?”

林嘉安这几日的日子过得平淡,众人都忙于自己的事情,对她分身乏术。所以她自然是不知道吴家和秦家那边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流萤景苑别墅的书房中,秦子臻正带着银色边框眼镜,端坐在电脑前处理着事务。

书房的装潢不知道是谁的爱好,具有浓浓的意大利黑手党风格。像是下一秒坐在主位上的人就要要求他人亲吻他的左手,然后再要求那人叫一声“教父”。

偌大的书房只有一个面积不大的窗户,光线全靠暖黄色的人造灯光。

祝礼敲门而进,秦子臻应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

“秦总,吴家那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势头很足,像是胸有成竹了一般。”

泠郊那块地大家都抱着势在必得的态度去的,祝礼最近耗费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这上面。

秦子臻在电脑前微微抬眸,“你是说这两天?”

他并非刻意这样问。吴家对于这块地付出了很多的心血,这个他是知道的,按理而言祝礼没必要单独摘出这两天。

“对,最近有消息,吴莩栗已经开始私下接触建材公司了。”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是李家的金瑞建材。”

秦子臻稍稍分了些心思在金瑞上。

那只是一个新起的小家族,但明显后劲不足,目前掀不起什么的大的波澜。可难保他不会为了和吴家的合作,破釜沉舟掏空家底。

泠郊那块地目前不在苘孟的商业中心。但大家都多少能从政府那边探听到些消息趋势:未来几年重心会向这边的方向转移,且速度还不慢。

等地买好,商业中心也差不多可以建立好了。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却不包括秦子臻。

他推算了更多……这块地对他而言也意味着更多,所以他除了得到没有第二个选项。

“那就去调查下金瑞可周转资金是多少。”顿了两秒他又说:“再去查查李姚自己手上可调用的资金。”

秦子臻不需要说得太明白,祝礼与他想法差不多,故而查是一定会查的。

他应答了秦子臻的吩咐之后,没有离开。因为方才他告知秦子臻并不止是一个问题。

现下给出了一个的解决方案,还有另外一个未解决。

“吴家……最近接触了谁?”他终于问出了口,但语气有些迟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的处事准则。故而能留在他身边探听到核心消息的人特别少,一只手几乎都数得过来。

吴家现下如此有底气、且迫不及待地接触建材公司。除了知道了他的心里预期价格之外,他想不到其他。

可知道这个的只有那几个人,难道……

秦子臻立刻打住了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会自我地埋下、助长怀疑的种子。

“吴莩栗最近接触的人没有什么变化,除非他发现了我们的眼线,然后躲开偷偷见面了。但……”祝礼和秦子臻对视了一眼。

“但几乎不太可能。”

“这才是真正奇怪的地方,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祝礼话音一出,两人俱是沉默。

“这吴家人现在怎么越来越狡猾了,做事情也比以前干净很多,我……”

祝礼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秦子臻深深地看着他,“祝礼,你说吴家人。”

“是,是啊。”

秦子臻低声笑了一下,却没有什么温度。

“吴莩薪也是吴家人。”

祝礼看着他,面上的表情有些震惊,显然也是忘了这一茬了。

“吴莩薪,呵。可真是我们疏忽大意了,居然把这个人给遗漏掉了,这可是连筋连骨的亲兄弟啊!”秦子臻说到亲兄弟三个字的时候,特地加上了重音。

像是有些说不出的咬牙切齿。

说来也是奇怪,他总觉得这种有血缘牵扯的、理所当然的情感会更脆弱些。

说到这些的时候,祝礼一般都不会多说些什么,这是秦子臻内心最隐秘的痛楚,他都懂,自然不会轻易去触碰。

“去查查吴莩薪最近和谁有接触,每一个都调查清楚。”

吴莩薪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圈子里有名的浪荡子弟,年轻一代的名声和风头不见得都能盖过他。

他身边的人鱼龙混杂,各行各业的都接触过,这其中大多又是风月场所的。

风月场所消息提示最为流通,因为谁又能保证自己喝醉睡着的时候,不会掉以轻心地说几句隐秘的话出来呢?

吴莩薪这个风月老手,认识的人最多,故而也可以说他手上能掌握的消息很多。

“好的。”祝礼皱了一下眉。

调查这个吴莩薪的交际圈就不是件轻松的事儿,这会儿还得把他的交际圈里的人都调查清楚,确确实实就有些麻烦了。

他接过任务正想走,走了没几步,忽地福至心灵、灵光一闪想起了什么。

“怎么?”秦子臻发现了他的反常,率先提问。

祝礼沉默了两秒,然后转过身体直直地看着秦子臻。

“秦总,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因为什么,才对林小姐的家人下手的。”他没有直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展现得很清楚了。

秦子臻一直半耷拉着的眼睑,终于完全地睁开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祝礼,也许从中还带有几分疑惑。

他这模样确实有些震慑人,祝礼不敢说话了,还低下了自己的头。

书房内沉默了很久,祝礼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而秦子臻角气息平稳,像是心境没有任何一点变化。

“林嘉安?她又能知道些什么呢?”秦子臻几乎是喃喃出声,但他听见了。

确实,林小姐能知道些什么呢?

方才他草木皆兵地想起了这一茬,但片刻的怀疑过后就是不断地自我否定。

林小姐确实前段时间和他们走得近,也确实和吴家的人联系了,这看起来符合了两个要素。但要命的就在于,没有一个人跟她透露过泠郊的事情、也没有一个人告诉过她35亿。

除非她能预知未来、除非她能看透人的内心、除非秦子臻的心事都明明白白、白纸黑字地写在纸上。

否则,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又是沉默了几秒。

最后秦子臻恢复了原态,他用着惯以为常的口吻去询问祝礼:“最近有监听到什么吗?中转站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

“没有。”

“很奇怪,什么信息都没有。”

话说出去的时候祝礼还不觉得有什么,直到话音落下了几秒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怎么会什么消息都没有呢?即使林嘉安没有和吴家的人联系,那怎么可能没有谈到和秦子臻有关的事情呢?!

她的父母和她的妹妹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就没有对秦子臻有半分的怀疑?

只要有谈论到关于秦子臻的,中转站都会向他传递消息,可现如今快过去有半个月将近一个月了,什么都没有传来。

奇怪,真的太奇怪了!

秦子臻也发现了什么端倪,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祝礼,有质问和怀疑。

“我立马去问问中转站。”

他不敢再有一刻的停留,和秦子臻交代好之后,就立马开始联系中转站那边。

祝礼收到中转站回复的时候,手颤抖了一下。

“秦,秦总。中转站那边说,这半个多月确确实实没有任何消息。也许……是关机了,或者没有带在身边。”

“没有带在身边,呵。”秦子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感受指腹相擦指纹相交的、柔软和粗粒并存的矛盾感。

“是我小瞧她了,林嘉安。”

祝礼呼吸一窒,微微低头道:“我领罚。”

他理应领罚。

秦子臻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他,但他半个多月没有收到消息,竟然没有起疑心早早地去调查原因,让他们由此错节了这么久。

秦子臻没有看他,但从鼻腔里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嗯”来。

“祝礼,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他问的很没有缘头,像是突然兴起就随便扯了个话题,祝礼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

“那天晚上我没有见到过林嘉安、也没有见到任何世家小姐。但我就是中药了,但她就是知道我在世爵1688……”

他站了起来,颀长的身材舒展了一下,然后站立在了书房唯一的窗前。百叶窗半合,自然光几乎被他挡完了。

“她一个小县城出来的女大学生,知道世爵、知道太多和她身份不匹配的信息。”

“从我遇见她到现在,几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有她的身影。这些事情一件连着一件,怎么好像就扯不清楚了?”

“吴婥子、白琏、吴莩薪,怎么一个两个都和她扯上关系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十分的平淡、面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就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祝礼没有回话,他知道秦子臻现在要的不是他的回答,要的只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倾听者。

“我并不认为林嘉安会知道我们的心理估价,但我只是觉得奇怪,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和她扯上了关系?”

“啧。”

他低低一声后,就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在询问,但他同样也不需要回答。

“去吧。”几秒过后秦子臻就让祝礼离开了。

祝礼像是得到了赦令一般,憋着一口气就赶紧从书房小跑了出去。

这个时候的秦老板惹不得,谁敢在他面前说上几句话?!?!还是赶紧溜保住小命要紧。

只是可怜他本就不多的奖金呀!前段时间好不容易翻了个倍,现在都赔进去了!

这可真是成也林小姐、败也林小姐呀!

*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早早地把损失的奖金拿回来。祝礼用金钱诱惑了自己的小团队熬了个通宵,把吴莩薪近一个月以来的接触过的人都翻了个遍。

连他这一个月换了几种颜色的底裤,都几乎要记录清楚了。

结果就是调查出了5个一夜情对象,3个纸醉金迷的坐台小姐,2个以前的小情人,6个一起喝酒的狐朋狗,2个借钱的老同学……几乎没有任何价值。

祝礼看得是眉头直皱。

熬了个通宵,就这?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把这一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东西,交到了秦子臻面前。

秦子臻起先微微蹙着眉,一脸正经严肃又虔诚郑重其事地,翻开了这近乎有5厘米厚的一沓A4纸,结果越翻眉头皱的越深。

直到后面潦草地翻了两页之后就甩在了桌子上。

秦子臻三分疑惑三分不耐四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祝礼将他眼睛中的扇形统计图自动归纳成了两个字:就这?

他想笑,但为了自己已经失去的奖金,还是忍住了。

“秦总,这是吴莩薪这一个月以来接触过的人,我们都调查清楚了,这次不会再出错了!”

秦子臻深深地叹了口气。

祝礼相信,如果不是秦子臻的修养还在这里,估计他能当场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祝礼,你知道我要看的不是这样的东西。这有什么意义呢?然后你再告诉我,你耗费了一晚上的时间,就给出了这样没有价值的东西吗?”

祝礼愤怒了、祝礼震惊了、祝礼决定冒着奖金拿不回来的风险也要为自己辩解了。

“秦总,我们把吴莩薪所有的都已经调查清楚了,或许不是我们的报告没有价值……”而是吴莩薪这个人本身就没有什么价值啊喂!

后面的话他嗡嗡带过了,还是决定不要说得太直接。

秦子臻又短短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些什么了。

他忽地伸出了自己纤长有力的手,然后五指有序地敲打在了桌子上。

“那这么看来,最有嫌疑的好像又是林嘉安了!”他这次说的话带有几分幸灾乐祸,估计是对林嘉安的幸灾乐祸。

“呵。”秦子臻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叩了叩,声音清脆而具有规律。“那我们该如何去解决这个探子呢?”

祝礼看了他一眼,没敢多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现在秦子臻是铁了心要把这罪名,套在林嘉安的身上了。他能说些什么呢?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无助又被扣了奖金的小助理啊!

“再去查查林嘉安,我们可不能冤枉了她。”秦子臻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一句话其实就已经定了生死了。

反正就是:查不出什么→秦子臻生气觉得是林嘉安的错→报复她;查出了什么→秦子臻更生气→更猛烈地报复她。

总之,林小姐是又要遭殃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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