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目中,时俞心头也严肃了几分,收敛了刚才的无奈之色,端稳祭品,拾级而上。
明黄色的龙袍威严又瞩目,年轻的帝王在百官的凝视中,一步又一步不断走向高处。
没有了平日里的插科打诨,衣袂翻飞间,天然一股子独属于时俞的帝王之气缓缓溢开。
不是威风凛凛,肃杀逼人,也不是高高在上,危不可攀。
而是平和,自然,却又如春阳皓月,不经意间便笼罩一切。
能化千里青风,可照沉沉暗夜。
让人下意识的屏息凝神,目光追随。
祭台之下,景衡静静地看着那道身影,恍然失神。
他之前觉得,聂时俞是飞鸟,是小雀,灵动自然,狡黠有趣,纵使身在囚笼之中,可向往自由之心不死。
但这一刻,他却突然惊觉,纵使眼前人是飞鸟,可这只飞鸟,也未必不能追风逐日,跨越千里碧空……
祭台之上,时俞放好祭品,接过祭官递来的火把,点燃了祭鼎中的香木。
烟火直上,百官跪拜。
直到香木焚尽,所有人起身,祭官才宣布祭典结束。
时俞转身,正要下祭台时,却突然对上了景衡的目光。
深沉,严肃,仿佛一层一层,要将人拨开,直直的窥探进内心。
时俞被这目光看的一愣,脚下一不留神,直接从台阶之上摔了下去。
“皇上!”朝臣们大惊失色。
景衡刚要飞身上去,一旁已然掠出了一道身影。
易寒一把抱住了时俞,将人稳稳的带到了祭台之下。
朝臣们松了口气,只是这看着这情形,不少人脸色都复杂得很。
皇上和男宠……
唉!没眼瞧,没眼瞧!
景衡盯着易寒搂在时俞腰间的手,只觉得刺眼极了,脸色瞬间阴沉。
时俞从惊吓中回过神,正准备让易寒将她放下来,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一扭头,好家伙!
景衡脸色难看的简直就像是要杀人一般,吓得她瞬间僵住。
自己什么地方得罪景衡了吗?刚才祭典开始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眼见着时俞不但没有让人将他放下,反而任由易寒这么抱着,景衡心头的火气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十分气不顺的盯了时俞片刻,最后烦躁地转身离开。
“皇上,您没事吧?”小夏子已经到了时俞身边。
“有事!”时俞僵硬点头。
“是哪里受伤了吗?”小夏子急忙关切问道。
易寒也有些紧张,上下打量了一下时俞,莫不是扭到了脚?
时俞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景衡离开的方向。
“朕觉得,景督主好像要杀了朕!”
小夏子:“……”这打哪论的呀!
易寒愣了愣,下一刻,皱眉开口:“要不要我帮你杀了他。”
时俞:“……”杀手大哥就是威武啊!
虽然易寒主动开口,而且应该不会收钱,但时俞自然没有真的让易寒去刺杀景衡。
能不能成功先抛开不说,如果景衡真的出事了的话,她这个傀儡皇帝肯定也捞不着什么好。
随着祭典落下帷幕,秋猎一行也正式结束。
回到皇宫之中后,接下来最要紧的,自然就是如何处置聂昭易。
“五皇子狼子野心,绝对不能姑息!”
“五皇子毕竟是皇室血脉,加上又未曾真的酿成大错,自然应该网开一面。”
“简直可笑,李大人难道不知什么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正因为是皇室血脉,所以才更不能轻易姑息!”
早朝之上,朝臣们吵得不可开交。
时俞听得简直脑壳疼,目光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空荡荡的椅子。
自从祭典结束,她就没有再见到景衡,就连昨日回宫的时候,也没有再同乘一辆马车。
而今天的早朝,景衡干脆就没有出现,只是让人传话,说是身体不适,告假。
时俞皱了一下眉头,看着吵得简直就快把宣德殿变成菜市场的朝臣们,一挥手直接说了散朝。
聂昭易不仅是皇室血脉,而且算起来,身上还有一半的北渊血统,加上朝臣们意见不同,如何处置本就是个麻烦事。
现在景衡不在,自己就算能给出处置意见,恐怕也未必能够服众,她可不想担这个烂摊子。
下了早朝,时俞没有回含光殿,而是去了霁影轩。
“皇上,督主身体不适,不想见客,皇上请回吧。”
霁影轩门口,追云拱手开口,将时俞拦在了外面。
“朕只是想要探望探望督主。”
“多谢皇上好意,只是督主说了,无需探望。”
“可是早朝上,关于五皇子……”
“督主还说,政务上面的事情,皇上自行决定就好。”追云打断了时俞的话开口。
时俞皱起眉头,沉默了片刻后,凑近追云说道:“要不你老实告诉朕,督主他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又在暗暗……憋着什么坏呢?”
好好的,景衡怎么就突然身体不适了呢,而且恰好还是在处置聂昭易的档口,难道说这件事情会惹什么麻烦,所以景衡故意避开?
追云看了一眼时俞,随即再次低头拱手,“皇上,您慎言。”
见追云这里问不出什么来,时俞也没有继续纠缠,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如此,那朕就不打扰督主了。”
“属下恭送皇上。”
待到时俞离开之后,追云回到了霁影轩的书房。
“督主,皇上已经走了。”
“知道了。”景衡淡淡地应了一声。
看着坐在书桌后面,好端端的自家督主,追云心头不解。
“督主,属下实在有些不明白,您为何要突然装病。”
景衡拿着书卷,目光落在书页之上,可上面的字却一个都未曾看进眼底。
“难道本督主就不能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休息?”
“这……”追云越发糊涂了。
这么久了,他就没有听到督主喊过累。
而且看着自家督主这模样,追云怎么看也不像是累了想歇歇,反而像是在藏着什么事情。
回想起刚才时俞的话,追云大着胆子开口:“督主,属下斗胆,您是不是……又再给皇上下套啊?”
景衡翻书的指尖一顿,终于抬头看向追云,“这话,是聂时俞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