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与死者同病,难为良医。与亡国同道,无有善谋。
古人会说错吗?当然不会。
一个郎中,他自己身上的必死之病都看不好,你能说他是一个神医?
你闲得无聊,去找一个亡国之君请教治国方略,那肯定是作死催的。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但是很多聪明人就是不明白。
无论你怎么解释,他就是不明白,你又能怎么办?
凤鸾,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一漂亮的妇女,一个大部落的头人,肯定是聪明人。
罗婺凤氏家族独霸武定县周边四百余年,你能说他们的历代头人不聪明?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聪明人。
因为都是聪明人,所以好多常识性的问题就不明白。
至少凤鸾就没有搞明白,否则就不会倒行逆施,自己作死。
熊储和军师万练弄出一个“釜底添薪之计”,肯定有深层次的考虑。
考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凤鸾这个女头人究竟是不是聪明人。
凤鸾派出大军兵分两路攻击熊储,但是都没有引起熊储的强烈反弹,这其中就有很深的韵味。
如果是一个聪明人,就应该能够品味出这种韵味。
事实证明,凤鸾是一个聪明人,但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
出现内乱,家破人亡,肯定是有根源的。
挽救危局,确保生存,肯定是有办法的。
熊储和军师万练听说武定县境内农奴起义,心里高兴的同时,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第一个准备,就是凤鸾主动求援,这也是“釜底添薪之计”的根本出发点。
大家好说好商量,何必要打死打活,劳民伤财呢?
凤鸾在最危急的关头的确向外求援了,说明“釜底添薪之计”发挥了作用。
可是,凤鸾求援的对象,竟然是东面寻甸军民府的安国雄,而不是近在咫尺的熊储。
安国雄,是安邦彦的大儿子。
奢崇明、安邦彦现在已经备朱燮元的七万大军给包围了,可以说是覆灭在即。
安国雄现在要做两件事:第一就是把父亲救出来,第二就是寻找新的根据地。
安邦彦能不能救出来,目前不得而知。
因为安国雄率兵三万猛攻盘川,也没有把朱燮元的主力部队调回来,围魏救赵之计已经彻底失败。
恰在这个时候,凤鸾竟然向安国雄求救,这不是一条死路走到黑,作死催的吗?
凤鸾既然要做死,自然就有作死的后果。
安国雄现在最紧缺的就是兵员,只有另外组建一支庞大的部队,才能对朱燮元产生威胁。
正因为如此,虽然自己已经覆灭在即,但是接到凤鸾的求援信,而且同意把女儿凤素琴嫁给自己,安国雄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当然立即答应出兵相救。
安国雄出兵的唯一条件,就是要让他在武定县内征兵三万,立即解救被围的奢崇明、安邦彦所部十万人。
邱柏明接到的消息,就是安国雄已经答应从前线抽调一万精兵,马上赶到武定县境内把那些造反的奴隶全部抓起来。
利用这些造反的奴隶组建一支敢死队,然后拼死冲击朱燮元的侧后,打开一条通道把自己的父亲救出来。
军师万练并没有表态,而是看着熊储问道:“主公,现在还能犹豫不决吗?如果真的让安国雄的阴谋得逞,朱燮元的这次围剿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我们就变成罪人了。而且,安邦彦和奢崇明一旦逃回水西,今后就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能不防啊。”
熊储苦笑着说道:“武定县属于镇南省,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们自己人,怎么可能让别人拉去当炮灰?我原来是有些抹不开面子,所以给凤鸾母女留下一线生机。”
“现在她们勾结真正的叛军来对付自己人,此风决不可长,那就是自寻死路。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她们不识进退。军师尽管发令,立即消除隐患。”
万练点点头,转身对邱柏明说道:“传我的命令:赤格的射声营倍道兼程,立即抢占九龙镇、汤丹镇、乌龙镇,为督府张大人的后续部队争取时间。看见起义的那些人,就说我们是过来帮助他们的。如果能够统一指挥,就地整编。”
“命令:中军大营司徒豹的弩箭营立即做好准备,跟随督府张大人荡平武定县的叛乱,然后坚守禄劝城,等待后续改组整编。”
“命令:大姚的霍连山立即进入元谋县城,着手对这里的三万多人进行重新编组,然后分赴各地完成各部队改组。”
“命令:黄妍莹和夏芸带领羊街镇的一个步兵营,立即回到落涧镇、鹤鸣镇驻扎,防止武定县境内的乱兵冲击我们村镇,伤害无辜百姓。”
“命令:周老四所部斥候营,立即在武定县境内散布消息,就说凤鸾头人勾结安国雄,决定把所有嘎西送给安国雄组成敢死队对付朝廷大军。让斥候兵暗中刺杀残留的所有头人,制造更大的动乱。”
“命令:禄丰城的司马承所部陷阵营做好战斗准备,加强城防的同时,随时准备增援北面的武定县一线。”
“命令:邱柏明的镇军营全体出动,带领着三万待编部队进城,修复所有被叛乱分子毁坏的房屋,帮助城内百姓开展自救。”
军令如山倒,原本准备休整几天的部队随即全体开拔,战争机器再一次高速运转起来。
和以往唯一的区别,就是熊储和军师万练暂时停留在元谋县城,并没有亲自上前线。
对于熊储内心的不安,军师万练是这样解释的:“我和张毓秀谈过三天三夜,他胸中所学比我还多。不过,张毓秀偏重于地方民政,主要是在研究如何提高南蛮地区农作物产量,所以对军事没有花很大精力。”
“但是,这个家伙绝对有宰相之才,是一个管理民政的好手。至于武定县境内的问题,其实并不复杂,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主公请想,安国雄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要打破朝廷大军的围剿,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他的部队本来就不多,如果再消耗掉的话,那就更是自寻死路。”
“所以我判断,只要赤格的射声营从侧翼发动一到两次袭击,让他损失三五百兵力,就绝对不敢进来。”
“因为他前不久被主公俘虏过一次,现在肯定心有余悸。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这个道理。”
“把这一次平定一方的功劳全部送给张毓秀,就能够增加他在这一带的威望,为未来治理这一方水土奠定民心上的基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不就是这样吗?”
熊储心神不宁,其实并不是担心武定县的问题,而是因为突然多出来一个同样博学多才的张毓秀。
说实话,熊储仅仅和张毓秀谈了两个时辰,就已经明白这家伙和苗三冠、万练属于同一类人物。上知天文地理,下晓百业民生,都是不世出的人才。
熊储担心的是,今后万练和张毓秀弄成一山不容二虎就麻烦了。
现在听了万练推心置腹的一番话,熊储内心深处就是感动。
万练不仅向自己推荐了一个人才,还宁愿在关键时刻退居幕后出谋划策,给另外一个人树立威信。
这是一种博大的胸怀,这是真正的坦荡君子,这是兼济天下的良将。
处江湖之远,才能明白草莽之中遍地英雄。
可惜朝廷中乌烟瘴气,放着多少良臣勇将不能简拔征用,都在那么一件破房间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只能让人扼腕长叹。
熊储真是有些惭愧:自己何德何能,让苗三冠、万练、张毓秀这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心甘情愿跟随自己吃苦受罪。
看到熊储低头沉思,万练呵呵一笑,无赖的面目又出来了:“其实啊,我可没有主公想得那么高尚,哈哈。张毓秀这家伙有萧何之才,那就让他做萧何好了。”
“我反正是一个无赖,今后一心统帅大军南征,给主公开疆拓土,后勤保障全部都是张毓秀的。我现在给他当垫脚石,就是希望他赶紧把镇南省运作起来,不要到时候拖我的后腿。嘿嘿。”
闻弦歌而知雅意,熊储知道万练又在借题发挥,目的是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张毓秀自比萧何,万练自比韩信,苗三冠理所当然就是陈平,现在三驾马车已经全部就绪,就剩下自己承认当刘邦了。
熊储从南到北,从里到外这么多年,终于明白了朝廷里面的那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宁愿国家被外敌灭亡,也绝对不允许被自己人推翻。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建州女真没有一天停止进攻,陕甘地区的民变愈演愈烈。
朝廷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还用一只眼睛盯着自己,就是怕自己搞出什么新花样。
从国家大局出发,现在绝对不是内乱的时候,也就不是自己宣布当刘邦的时候。
“放心吧,大丈夫一言而决。”熊储微笑着说道:“我虽然赶不上刘邦的雄才大略,但是既然说要平定缅甸、老挝境内的叛军,那就一定要做到。就算战死,也要战死在缅甸境内,而不是这里。”
“不过,你们现在可不能心急,现在还有好多问题没有解决。比如说在松潘和你商量的火炮改进问题,因为后来发生变故需要紧急南下,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
“如今我们有了自己的地盘,而且铜矿、铁矿、硝石、硫磺都是现成的,匠作营不用搬迁到永州,所以接下来就要全面进行火器系统的改造。”
“我的第一个师傅逍遥子生前说过:磨刀不误砍柴工。正因为如此,他让我用两年时间,竟然就练了一招剑法:一剑刺向太阳。”
“说了你这个无赖也不相信,我两年时间一共对着太阳刺出去一百五十万剑。耐得住寂寞的人,才能真正成就的大事。时间有的是,不要急在一时。哈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