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沂中,这辛次膺都收到岳云的书信了,你该不会没收到吧?”
还是那辆马车,还是同样的配置。
只不过多了一个小和尚而已。
昨夜这小髡人被刘邦交给了王婵照顾,亏得那王娘子忙活了整晚,又是参汤又是热毛巾,才没让道济染上风寒。
不过自家父亲如何,王娘子就没时间去打听得到了。
刘邦还是把马车侧面的帘子掀开着——这白日的临安府,却又有另外一番风味。
听了皇帝的问话,杨沂中低声道:
“官家,臣收到了。”
“他和你约的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
嗯……自己还寻思着怎么分辨主战派和主和派呢,岳云这小子倒是让自己把心给省了。
“皇帝陛下,”小道济怯生生的道,“小僧可以去找我师父了吗?”
小和尚又不笨,家中祖上也是做得官的,若不是身体实在太差,被父母送去了和尚庙压压命,现在恐怕也已经蒙学了。
面前这人的身份,他当然已经知晓了。
刘邦摘了他的沙弥帽,像摸个鞠一般地摸了摸他的光头:
“不是与你说了,你师父需要调养,等他在杨沂中家里养好了,你再去便是。”
“遵……遵旨,只是您可不能再灌我水酒了。”
顿了顿,他又双手合十道:“荤腥也是沾不得的,阿弥陀佛。”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刘邦不禁莞尔:“听说你今早醒了以后,就要死要活的,可是因为这事儿?”
“出家人不染荤腥,小僧自然也是如此。”
“不染荤腥还活个屁!你整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个阿弥陀佛也不吃肉?也不喝酒?”
言罢,刘邦又恶狠狠地道:“等你毛齐了些,老子就带你去西湖的船上,给你开开女人的荤!”
这般恐吓,小道济还是第一次遇到,更何况,恐吓自己的还是当今皇帝。
当下便有些失了魂,双眼轻轻一挤,眼泪滑了下来。
见他这样,刘邦不但没有劝慰,反而喝道:“再哭,再哭叫你连和尚也做不得!”
听了这话,道济心中虽然万般委屈,却还是强忍着,竟当真没再哭了。
主要是,刚才才有个活生生的例子。
且说回他们出宫之前,秦桧从灵隐寺请来的高僧,也就是昨夜在城门外遇到的昙晦和尚,便也到了宫里。
刘邦高坐在马车里,看清楚了这髡人的脸,心里就没甚好感。
而昙晦,则是不敢抬头相望,也不知道自己和皇帝,其实早已经打过了照面。
“你们这行的,是不是把头发剃了,就算是和尚了?”
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发问,那昙晦不及多想,忙回答道:“自然不是,尚且到官府报备,得了朝廷发的度牒,方可算得和尚。”
“还以为伱们不归朝廷管呢。”
昙晦本听见秦桧说官家召见,还想着态度略微提高一点,拿出点高人的派头出来。
却不曾想,既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热情相迎,也没有正常情况下的君前奏对。
反而,在这大殿外,在这马车前,昙晦感受到了皇帝的恶意。
“小僧不敢。”
“既然是这样,”刘邦便开口道,“既然老子还管得了你们,那现在,老子觉得你不适合做和尚了。”
“官家,小僧……”
“不用说了,你自個儿体面些,哪个地方给你发的度牒,你便把度牒还到哪个地方;秦桧说这临安城有邪祟,朕觉得你就像那邪祟,这临安城你就不要呆了,嗯……衡州?你便去衡州吧,把你自个儿的户籍也迁过去,朕死之前,你便不要再回来了。”
随意想起个地名,刘邦便替昙晦大师做了主。
昙晦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听到皇帝对着杨沂中道:“这髡人再敢多言,直接砍了便是,不用管其他。”
终于,目前宋国声望最高的禅师,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和尚生涯。
想到自己做了一辈子的和尚,前些年间由学理的人带头,排佛斥佛的风头生起,他为了此事,特意结好各类儒生文人,还把儒佛渗透、儒家对于佛家开辟占了大功劳这种话挂在嘴边。
如今,却抵不过天子一句话。
昙晦心里头苦笑,即使是方外之人,却也免不了生出大喜大悲之感。
这昙晦师伯的范例在前,道济才会因为皇帝的恐吓这般畏惧。
他说不让谁做和尚,那谁就做不得和尚。
阿弥陀佛,皇帝陛下和佛祖也是一般的厉害。
等绕过了朝天门,左边到丰豫门这里,就是临安城中的勾栏瓦肆了,岳云给的客栈地址,便也就是这里。
安排好了几人在客栈外边儿候着,刘邦嘱咐杨沂中道:
“你也别太呆了,一个时辰不见到朕,你该来寻便来寻,莫要来迟了。”
然后又对着一直说历史的辛次膺道:“这事儿你要敢说出去,老子就让杨沂中砍了你的头!”
适才他便吩咐辛次膺讲史,到了现在,这位起居舍人才有了歇歇口舌的机会。
不过又听见了皇帝的威胁,他心中虽怕,却还是一脸正直的模样:
“君要臣死,臣便该死,但臣的分内之事,臣还是当得做好。”
“谁特娘给你说这个了?你眼里只有那起居注是吧?”
刘邦骂道:“从现在开始,老子才是辛次膺!”
辛大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允诺应承。
言罢,他拿了岳云写给辛次膺的书信,又给了一众护卫两贯钱,让他们自己找地方坐着等。
如此这般,才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