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白坤啊地大叫一声晕死过去时,有一个人也在哎哟、啊、咦地大叫着。
“妈,妈,轻点,疼,疼。”一个十六七岁,宽脸阔耳的少年光着一只脚,龇牙咧嘴嚷着。
一个中年女子手忙脚乱地往少年脚趾头上敷药,嘴里唠叨着:
“嚷什么嚷,脚趾踢破了而矣,都怪你爹,大半夜不睡觉,黑灯瞎火让你去打探什么消息。”
一个男子正坐在榻上喝茶,右脸上带着一块刀疤,从右眼下方一直到嘴角,再偏一点,就成了三瓣嘴,喝水就该漏水了。
这个男子是兽族铁甲将领雪豹百里,是兽族固王手下八名心腹之一。夫人流花,嫁人前也是一只快如闪电的雪豹,现在蓄了一身肥肉,也就比猪跑得快些。儿子永定,继承了老子的奔跑优势,打小就经常出去瞎跑,有一次跌进山谷,幸亏被大角看见,驼了回来,百里担心他再出事,起了个名字叫永定,希望儿子能永远安定。
百里听得夫人数落,应了一句:“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这宝贝儿子就给别人当坐骑去了,真是丢人,咱们兽族什么时候沦落到给蛇族当马骑。”流花放下儿子的脚,手重了一些,永定又啊了一声,惹得百里骂道:
“那是你亲儿子,就不能轻些!”
永定怕两人吵起来,连忙说道:“没事了,爹。天黑跑得急,踢到石头了。爹,小五他们真的是全掉到深渊里了,就大角逃了回来。”
“龙族那边可有动静?”
永定单腿蹦着,坐到百里对面,神秘地说道:
“奇就奇在这儿了,按说,龙族有人受伤,又被闯了界门,毁了七星桥,应该大发雷霆才对,但刚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云霄殿里一切如常,就跟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百里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呷了一口,若有所思地放下杯子。流花见他一言不发,插话道:“是不是青帝还不知道啊?下面人怕挨罚欺瞒不报。”
百里摇摇头,说道:“不会,这种事是瞒不住的,看来,云霄殿真的是出事了。”
百里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次闯界门,就是固王投石问路之策。”
永定和流花惊得瞪圆了眼睛,流花捂着嘴,不敢相信这四十几个犀牛兵,只是问路的“石头”。
永定憋不住气,带着恼怒问道:“那小五他们是被骗去送命的?固王太过份了!”
流花抚抚儿子的头,怪不得今早百里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拦住儿子,原来,他早就知道。
百里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是固王一石二鸟之计,即能探知云霄殿的反应,又能趁机收拾了蛇族,蛇族傻乎乎地当了替罪羊,还不知道呢。”
流花不再出声,男人们的世界,总让她觉得冷酷无情而且不可琢磨。
永定兀自神伤,心里慨叹着莫名送死的小五等一众朋友
百里见这么一个聪明的计策居然没有得到两人的赞叹,不由得嘲讽地说道:“妇人之仁,幼稚!能人利用人,无能之人被利用,自古以来就是这道理。”
永定忽然想起忘了一事,急忙说道:“爹,还有一事,蛇族长寿爷剥皮断骨去龙族请罪了,据说,就没进得云霄殿,留在了五皇子的王爷府。”
流花奇怪地问道:“长寿去请罪?今天闹事的不是白坤吗?”
“是啊,听逃回来的大角说,白坤也被捆了。”
百里摸了摸脸上的刀疤,鬼魅一笑,道:“有点意思~”
永定这时有些回过神来,拾起刚才肚子里的问题,问道:“爹,云霄殿出了什么事情?”
百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抹抹沾在胡须上的水珠,微笑着说道:“睡觉吧,天快亮了。”
天确实快亮了,匆匆赶到九丈崖的玄风还嫌夜太短,好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玄风看着浑身是血的白坤一动不动地躺着,用手帕捂住嘴,轻咳了两声,哀叹了一声,说道:
“白坤啊,我这也是为了蛇族,牺牲了长寿和你,方能得安生,你深明大义,一定能理解的,对不对。”
说罢,蹲在白坤身旁,用手帕擦去白坤额上的血水,又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黑子见状,扑通一下跪在玄风面前,哭着哀求道:“长老,别将白坤交给龙族,他们会让他生不如死。你罚也罚了,就将他放了吧。”
玄风托着黑子胳膊,暗暗用力,黑子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托起身来。玄风满面哀凄地说道:
“我也想放了他啊,可龙族不会放了我们啊。黑子,你老婆快生了吧,你不想看到自己儿子出生吗,不想看到他快乐长大吗?”
黑子缓缓低下头,抹干眼睛,向躺着的白坤,深深一辑。
“好了,把白坤装入袋中。”玄风吩咐道。
四个护卫七手八脚将白坤抬起来,一个护卫手一滑,白坤的头冬地一声磕在地上。
“轻一点,轻一点”玄风喝道。
“是,是。”护卫愧疚地小心翼翼再次抬起,将白坤装入麻布袋中。贾爷瞄见白坤脑袋上的伤口还在滴血,心想,死了也好,省得遭罪,自己回家一定做两个灵位,一个给长寿,一个给白坤,逢年过年上柱香,让他俩别记恨自己。
玄风看看天色,东方已透出亮光,他担心天一亮会有更多人来为白坤求情,赶紧抖开双翼,将白坤负于自己背上,康慨言道:“我亲自去向龙族求情,定不负蛇族众望。”
玄风振翅飞去,贾爷四人深深一辑,不知是感激白坤,还是敬畏玄风,或者两者都不是。贾爷和黑子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掺合着愧疚、纠结、宽慰、自责,如同倒了一锅调料的汤,已经分不出本来的滋味。
天大亮了,彩羽匆匆飞来,看到敞开的牢门,水牢边没有冲洗干净的鲜血,心勐地一沉,脑中如同一个炸雷裂开,嗡嗡直响。她直愣愣地看着空空荡荡的水牢,不知该去找谁,忽然想起昨日里四处讲故事的芒哥,急忙跌跌撞撞跑出水牢,向蛤蟆石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