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简易房中,又漆黑一片了。
任达躺在破苇席之上,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一头是千亿的身家。一头是即将离去的妻女。
他得做出一个决定,是留下来承受这一切,还是再穿回去过帝王般的生活?
这个决定,似乎比三十年前的那个更难做出!
因为天平两端的法码更重了。
他是真的不想再失去那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日子。
可再一次逃离,又能会怎么样呢?
任达只清楚一件事儿,那就是直到他走进坟墓,良心都会受到鞭挞和谴责的,就是他的灵魂,也会在地狱之中夜夜悲鸣的。
一头是触手可及的幸福,一头是永无宁日的心境。
何去何从?任达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前世在商场之中杀伐决断,纵横捭阖的任总,如今一点辙儿都没有了!
任达苦熬着,直等窗外已经泛白了,他才把前世和今生的大部分细节都脑补了回来。
如今的任达,已经下岗一年多了,他工作过的那个糖厂,连遣散费都没发一毛,就把他和简小芳扫地出门了。
一夜之间,他们从衣食无忧,旱涝保收的工人,变成了失业人员。
漏屋偏逢连夜雨,这期间女儿小甜又得了急性白血病,需要一直服用一种进口的药物,他们家仅有的一点儿存款也被消耗殆尽。
这期间他们也曾努力过,可是终因他们身无长技,又没有资金做生意,只能干些家政和搬运这些出力不挣钱的工种。生活状况不仅没有任何的改善,而且还江河日下。
饱受摧残的任达,已经对生活彻底绝望了,他开始了酗酒、赌博,不愿意回这个家了,久而久之,妻子简小芳和女儿小甜,就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昨天,他和几个一起干装卸的,帮人搬了一个家,雇主给了他们一百块钱,任达分了二十,他非但没有把钱带回家改善生活,反而拿去和人家喝酒了。
结果是他又喝得酩酊大醉被人送了回来。
对他早已失望之极的简小芳,见他如此的烂泥扶不上墙,才说出那句压在心头很久的话:咱们离婚吧!
任达仔细感受了一下,身边的妻子简小芳已经睡着了。
她也是真的不容易,不仅要独自支撑着这个家,还要照顾生病的女儿小甜。
原本凭着她的样貌和气质,是可以在市里随便找一个服务员职业干的,轻省又挣得多,但因为要照顾有病在身的小甜,她只能选了一个看护老人的家政工作,繁重又挣得少,但好处就是可以带着女儿小甜,一起呆在雇主家。
原本他们也曾是让人羡慕的一对,简小芳是厂里的厂花,任达则是厂里的技术员,一个有才,一个有貌,典型的豺狼配虎豹。
可是,结婚四年后,命运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收走了他们所有的好运气,而且还把他们贬入凡尘。
这一年多,他们经历太多太多了,失业、儿女生病、卖掉老房子、搬来城乡结合部,如果写出来,就是一部血泪交融的历史。
就拿他任达来说吧,从原来在实验室里摆弄瓶瓶罐罐,到如今帮人搬弄家俱家电,这其中的甘苦,怎是一两句话,所能说清楚的?
任达躺在凉炕之上,翻了好几回饼子,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先帮这个家度过危机,且不说他能不能穿回去继续过他的帝王人生,他如今已经知道了女儿和妻子的命运,他总不能袖手不管吧,那样可就太孙子了。
对了,很多重生的书中都写过,这叫逆天改命。
任达想,我也要逆天改命,让妻子和女儿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
想到此,任达浑身上下有了一种火热的感觉,他知道,那不是酒精在作祟,那是他的体内,又有了一种久违的激情,男人的激情。
人活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丢了的那口气回来了。
折腾了一阵子,南面的窗子已经逐渐明亮起来。
任达突然感觉自己的胃里空荡荡的,昨天他光顾着往里面灌劣质白酒了,没吃什么东西。
反正是睡不下去了,任达想,不如就起来为妻子和女儿做一顿早餐吧。
他翻身起来,下了土炕,穿上早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破皮鞋,来到了灶台前。
冷锅冷灶,灶台的边上,也放着一张课桌,课桌上面,是他们的全部家当,锅碗盆快。
任达向课桌的下面摸去,找出了一个布袋,里面只有拳头大小的一点东西。
打开一看,里面是不到一碗的玉米面。
任达根本是不做饭的,所以家里的柴米油盐,他是不了解的,他不相信家里就剩下这点吃的了,他的手又去里面扫荡了一番,空空如也。
任达提着这点玉米面儿,欲哭无泪,他心道:任达,你个挨千刀的,我要是简小芳,也会和你离婚的,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任达升上火,在桶里盛了些水,放在锅里,等水开了,把玉米面放在水里,搅拌了一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做两碗湖湖了。
饭是有了,可菜呢?
任达把灶间的地缝都找遍了,都没找出一片绿的叶子来。
任达失望之极,最后还是从一个破咸菜罐子里,找出一块咸菜来,他把周围烂的地方切掉了,只剩下心的部分,切成细丝儿,放在碗中,用仅存的一点酱油拌了。
此时的简小芳已经醒了,她转头一看身边,任达已经不见了,她用鼻子一嗅,竟然还闻到了一股粥香。
她往灶台那里望去,破天荒的,竟然发现任达在烧饭!
这不是在做梦吧,这还是那个沉轮了的,不在管她们母女死活的人渣吗?
任达已经煮好了玉米湖湖,他把盛好的粥还有那半小碗咸菜,端到了窗前的桌子上,然后对简小芳道:“快把甜儿也叫醒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简小芳心道:这是怕我离婚啊,想好好表现一下,狗改不了吃屎,这婚还是一定要离的!
还没等她把这话说出口,这时有人在勐拍房门:“简小芳,房租早就过日子了,你们还打算腾到什么时候啊?不行你就和你那个不中用的男人离了吧,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多美!”
【作者题外话】:新作,希望新老书友多多支持,无论何种方式,都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