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全都坐下之后,刘立新再次开口说道:“林墨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厂已经没有开工的条件了!除非你自己给那些工人开工资,否则我们是没法给你加工木材的!”
林墨笑着说:“刘厂长,既然你们厂都这样了。那你就不妨跟我说说,你们厂到底是什么情况?反正我估计你现在除了要债也没别的工作可做了吧?”
听林墨这么说,刘立新自然是非常不开心的。但是林墨说的也没错,正好他也需要一个人来帮自己排解排解,于是,刘立新就将自己厂的困难说了出来。
简单来说,刘厂长现在面对的问题,和这个时代的很多小型国企面对的困难差不多。
首先就是罗圈帐!
上家欠着下家的钱,下家欠着下下家的钱。下下家想找下家要账,下家只能等上家把钱还上他才有钱还账。
整个链条中就没有不欠钱的,同时,每一家也在等待着别人还自己的钱。
即便是有外部资金想要拯救其中的某一个厂子,恐怕也很难做到,因为罗圈帐早就变成了烂账,中间说不定还有哪个企业已经倒闭,这个时候往里面投资,十有八|九都是得不偿失。
其次,是职工数量太多!
那时候的国有企业,跟现在的企业完全是两回事儿!
旧时代的单位,基本上就是一个小型社会。甚至于,也可以将之看成是一个小型的“官府”,只要是他们厂的子弟,生老病死、生活中的一切细节基本上单位都能管。
从小时候的子弟幼儿园、到大学阶段之前的子弟学校,乃至厂医院、食堂、甚至是冰棍车间,就没有工厂不管的!
可是大包大揽的企业很快就会面临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职工子女的工作安排。
最初的时候,工厂采用的大多是“顶号头”的制度,父母在工厂之中上班,在他们退休之后,他们的子女之中有一个人可以顶替他们的岗位。
可是!
往往在那个年代,职工子女并不只有两个,如果是在拥有两个以上子女的家庭中,最少就会有一名子女的工作安排无法解决。
尤其是经历了那十年之后的返城青年。那个时候的政策是,父母在哪个单位工作?就由哪个单位负责解决子女就业问题。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叫“劳动服务公司”的厂办企业,也就是俗称的厂办大集体。
起初的时候还好,可是后来随着大集体的规模越来越大,单位往往便很难负担大集体的工资待遇问题。
随着新时代的浪潮越来越勐烈,很多公司都因为机构过于臃肿而面临倒闭。
最后,就是最严重的问题!
刘立新的木材加工厂所使用的设备,还是五六十年代的时候,从那个国家进口来的设备。
这些设备的使用寿命就要达到极限了不说,它们本身的性能也已经落后,生产效率完全跟不上时代的要求。
这还不算!
随着私营企业的兴起,私营业主往往能开出比国企更高的工资。
在国企还能开出工资的时候还好,类似刘立新的厂子这种,连工资都开不出来的厂子,其最核心技术工人的流失就会非常严重。
这就导致刘立新厂子的市场竞争力几乎完全丧失殆尽。
设备老化、技术工人流失、人员机构过于臃肿再加上罗圈帐导致厂子的资金链完全断裂。
可以说,刘立新的厂子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听到刘立新将自己厂子的情况说完之后,林墨不由得在心中感慨,前世这个厂子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维持了两年!
这简直堪称奇迹!
说完之后,刘立新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丢丢,他说道:“所以呀,林同志,你应该明白我之前为什么不想跟你谈了吧?”
“且不说咱们能不能谈成?就算谈成了,你总不能负担我们厂的债务吧?咱就退一万步说,你就是有这个能力,咱们厂的生产能力也大不如前了啊!”
“你要是有这个财力和需求,你还不如找私营企业呢。所以啊,小伙子,我刚刚那番话说的可能不是很礼貌。但我真的是为你好。”
林墨笑着说:“我知道。既然刘厂长都跟我说这掏心窝子的话了,那我也就跟你交个实底儿,我手里可没有木材加工的订单。我是来帮你想办法救你们厂子的!”
刘立新疑惑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下林墨,他这才想起来,他还没问林墨呢,他到底是哪个单位的?
林墨说:“我是‘国强远洋贸易公司’的老板,我是个做外贸的中间商,当然了,你也可以直接说我就是一个二道贩子!”
说完,林墨还不由得带着充满怨念的眼神看了李国强一眼。
什么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林墨当初买公司的时候有那么点急了,等到他发现李国强公司的名字之后,他差一点就要反悔了。但是奈何,他当时急着去陪老婆孩子,再加上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于是,就上了李国强的当!
见到林墨充满怨念的眼神,李国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刘立新听到林墨的话,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外贸公司的人来找我们做什么?我们厂现在自己的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我们哪有钱买俄国人的东西?”
“再说了,俄国人的木料比我们还多,木材加工能力比我们还强!更不用说,他们都那么穷了,怎么可能给我们下订单?”
林墨说道:“刘厂长你先别急!我跟俄国人确实都不能给你带来订单,但是我们能救你们厂啊!”
刘立新越听越迷湖:“你这说的越来越没熘了,订单都救不了咱们厂,你们拿什么救咱们啊?你这个小伙子,莫不是来寻我老刘开心的吧?”
林墨连忙安抚刘立新:“刘厂长!你放心,我绝不是来寻你开心的!别的我不敢说,今天这事儿咱们要是能谈成,我至少可以保证!劳动服务公司应该可以自负盈亏!”
“如果劳动服务公司自负盈亏了,你们厂不就等同于丢掉了一个大包袱吗?到时候,不说你们厂能起死回生,至少能坚持下去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