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苍笑容浅澹。
“镇国公府被抄时,本官就站在街角看着。白家大小姐铿锵有力的话语,还犹自回荡在耳边。”
白乐颜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本官当时还想,一个小小女子,要如何报复梁家,起复白家?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乐颜僵硬地摇摇头。
“白家大夫人和大小姐竟然被邢林买凶击杀在花街街头,轰动朝野!”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是啊,事情到此为止,的确不能说明什么。两个死了的女人,又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可谁又能想到,几个月以后,花街横空出世一位年纪不大,武力超强的女老大,且这位女老大手下能人众多,恰恰她的暗卫也叫陆全……哦不,”陈苍一副说错话的模样,“叫全爷,姓氏不明。”
“这只是尚书大人的猜想而已。”
“不错,只是猜想。”陈苍静静地看着白乐颜,“但若说想将恒亲王置于死地,还能跟着邢林去采石场的姑娘,本官想不出旁人。”
听到“跟邢林去采石场”,白乐颜彻底掩饰不下去了,陈苍怎会知道采石场是她?
陈苍看着她震惊的表情,明白她已经放弃反抗,态度便也柔和了下来。
“本官虽然身体不行,但眼力很好。”
白乐颜垂下头,她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景。是灰头土脸地承认?还是困兽犹斗地否认?
陈苍似乎也没有追根究底的兴趣,他又将话题重新拉回最初。
“本官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想要恒亲王死,他眼下都死不成。三天以后,他将被无罪释放。”
白乐颜倏然抬头,“这是为何?”凭陈苍的地位和谋略,在天牢弄死个被掌权者怀疑和厌弃的人,轻而易举。
陈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面色突然变得杀意凛然。
“你可听说过文修这个人?”
这可是白乐颜的盲区,她茫然摇头。
“也不怪你,太后将宫城守成了铁桶,想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难如登天。
“尚书大人手眼通天,自然清楚。”
陈苍冷笑一声,“不过是偶然罢了!”
“文修此人的身份是?”
陈苍笑意更深,“太后的面首,当今圣上的继父。”
“什么!”白乐颜原本以为自己身份暴露就已经够惊人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奇闻。
“此人神秘莫测,虽然看上去低贱谦卑,但他能左右的事情超乎你想象。这个人,要保恒亲王。”
白乐颜心中一沉,若真是如此,那恒亲王恐怕还真死不成。
事情谈到这里,白乐颜认为已经没有再继续推动的可能了。
她看着陈苍,小心问道:“您对恒亲王……是怎么看的呢?”
陈苍若想要恒亲王死,那恒亲王必死无疑。若陈苍不愿理会,那白乐颜只能暗想法子。
“恒亲王么……”陈苍笑起来,十分愉悦地看着白乐颜,若你想他死,本官便想想办法,毕竟你我同盟嘛。”
白乐颜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是啊,尚书大人总不会看着十三被害死。”
过了片刻,她又道:“十三有一事想查,但怎么也查不出头绪。”
“你说。”
“当年清风山被屠尽,是否是恒亲王的手笔?”
“是他撺掇丞相,买通了江湖上的刺客组织干的。”
白乐颜没有因为陈苍知晓此事而惊讶。打从陈苍点明她身份开始,白乐颜便知道,陈苍比世人认识的还要厉害许多许多。
话题就到此处,陈苍已经泛起醉意,白乐颜正要起身去叫洁芯伺候,便听陈苍在背后轻轻说道:
“若你想再去采石场,本官可以帮你。那位老大人……病得不轻。”
这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承接之前对她身份的怀疑而引发的试探。
可是,想起祖父病重,白乐颜的心就像被人死死按入水中一般,又沉又痛。
她站在原地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回了头。
“那就……拜托尚书大人!”
陈苍抬眸,笑得肆意张扬,甚至带着痛色。
这样的表情,白乐颜看不懂。
但白乐颜不觉得陈苍是为了她,也或许是为了他自己。
那么陈苍,究竟经历了什么?或者,他正在经历什么?
白乐颜对他越来越好奇,明知危险,却仍想探究。
陈苍有关清风山的说法,白乐颜转头就告诉了茵娘。
茵娘立刻着手去查江湖上的刺客组织。能够被大肃权贵官员买通的刺客,范围并不大。
这件事白乐颜毫不担心,茵娘自会解决得很好。
但身份暴露这件事,白乐颜自离开包房之后便开始行动。她叫夏夏领着曾氏和白明熙逃出了京城,走的是京卫军的隐秘路线。
对曾氏,白乐颜没有说明真相,只解释是恒亲王出事,或许会连累花街,需要母亲赶紧出去避避风头。
曾氏想让她跟着一起走,白乐颜又拿陈苍已经警告过恒亲王说事,表明自己会见机行事。
去采石场的事,白乐颜不敢跟陈苍再提。
陈苍记性很好,若他迟迟不安排,要么是没有机会,要么他本来就是戏弄自己。
事实证明,陈苍这个盟友,白乐颜是找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