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许多来观舞的客人见状都纷纷遁走,剩下的也都将包房门窗紧紧关上,生怕惹麻烦。
白乐颜看不下去,准备下楼去跟何万昌理论。风扬在一旁澹澹道:“别添乱,她能应付。”
白乐颜脚步一顿,望向楼下的茵娘,见她虽然听到他人说自己的儿子时有些情绪不稳,但很快还是恢复了理智,对着何万昌笑脸相迎。
白乐颜不由得对茵娘敬佩万分。人人皆有逆鳞,茂儿作为茵娘的逆鳞,被何万昌和手下这样说,她还能这么好地应对,着实厉害。
“何老大,一切好说。只是清舞坊最近确实捉襟见肘,您再通融几个月,行吗?”
何万昌打进楼就抱着占便宜的心思,此刻终于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依旧没有好脸色。
“三个月后我来收保护费,在之前的基础上再加一倍,如果交不出来,趁早给我滚出花街!”说着,带人走出了清舞坊。
茵娘没有直接应声,也没有拒绝,对着何万昌等人微微垂首相送。
半晌再抬头时,她已经没了情绪,彷若刚刚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样,转身安抚起被影响的客人。
“姐姐,茂儿晕倒了!”有姑娘的尖叫声传来,白乐颜闻言也跟着心中一颤。
茵娘一改面对何万昌时的从容澹定,疾跑到后院。
其他侍候客人的姑娘都不约而同地面露忧色,但还是继续对客人们笑脸相迎,毕竟清舞坊的客人也不算多,不能再怠慢了。
白乐颜这次没犹豫,瞬间冲到楼下,往茵娘跑的方向而去。
含情和洁芯也随后跟上,谢缙跟牛二选择留下,毕竟他们算“外男”,贸然去人家后院不合适。
风扬也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对于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有数。刚刚露头的小小身影,他注意到了。
白乐颜刚出门,便听清儿急道:“姐姐,茂儿刚刚偷去大厅看舞,又见何万昌欺负您,被吓到了!”
茵娘神色慌张,一边给茂儿顺气,一边叫人去请大夫。
白乐颜见状,十分孰练地叫了一声:“风扬!”
风扬便走上前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茵娘红着眼睛,连连对风扬作揖,“忘了风扬大夫也在,求您给茂儿看看!”
风扬不做声,将茂儿平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递给茵娘,“发病时吃一粒。”这是他前两天随手配的,因为白乐颜对茂儿十分在意,所以他也上了心。
茵娘闻言,连忙给茂儿喂药。不到一刻钟,茂儿果然恢复了正常的呼吸,看着也不难受了。
“多谢您,多谢您!”茵娘无比感激,就差给风扬磕头。
风扬没有理会,看了看众人身后的白乐颜,悄悄退到后面,与白乐颜并肩二立。
茵娘见状,知道风扬是看在白乐颜的面子上才多次伸出援手,心中对白乐颜无比感激。但这一次她没有说太多,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娘亲,茂儿不是病秧子,茂儿长大了保护娘亲。”地上的茂儿软软的声音传过来,所有人都怜爱地看着他,茵娘忍不住将他拥入怀中。
“娘亲只要你平平安安长大就好了。”
白乐颜鼻子一酸,自己的母亲何尝不是如此。哦不,母亲还希望她能过得幸福,比茵娘更贪心。
风扬见白乐颜的反应,以为她被茵娘和茂儿的母子情深感动,劝道:“这病不算难治,回头给他开点药就好了。”
白乐颜还没反应,清儿又忍不住道:“风扬大夫虽然厉害,但也不要将话说得太满。姐姐为了给茂儿治病,请遍了江湖名医,花出去的银子不计其数,连引退的老大夫也请进门坐镇,都没能给茂儿去病根。”
风扬面色一冷,不再说话。
白乐颜见清儿此次也没夹枪带棒,只是就事论事,便解释道:“风扬与旁人不同……”想了想,她决定不透露风扬的背景,斟酌道:“多看看总归是好的。”
茵娘却看出了端倪,她阅人无数,深知有些大才就是脾气古怪,越是自信就越傲慢,风扬看着就是如此。
“风扬大夫若不嫌麻烦,就请您多照看茂儿,茵娘必有重谢。”
风扬面无表情,“你觉得我缺钱?”
白乐颜急得直要捂他的嘴,连忙赔笑解释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茵娘也不再说,她心中多少有些想法。待所有人离去,茵娘单独叫住白乐颜。
含情见状,识趣地领着其他人先行离开,谢缙咋呼了一会儿也终于被拉走,唯独风扬不动如山地坐在白乐颜身后。
茵娘屏退丫鬟,对白乐颜道:“不知十三姑娘是否知道姬二娘。”
白乐颜当然知道,正是花街四大楼之一,红菱院的老板。可是茵娘突然提及此事,意欲何为呢?
茵娘彷若没看见白乐颜眼中的疑问,径自说道,“要说这位姬二娘,也是个传奇人物,年轻时从江南小镇只身前往京城,在这三教九流聚集的花街开了一家红菱院,从一个小作坊开始经营,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演变成如今的规模。只可惜啊……”
茵娘喝了口水润润喉。
“本来是多么精明强干的人物,竟然马失前蹄,被一个书生给讹上了!”
白乐颜心中转了几圈,她的确是想收服四大楼,不仅自己当上了添香阁的二东家,还暗戳戳地掺和了宜福馆老板后院的纠纷,如今坐在清舞坊老板的面前,听他讲红菱院老板的故事。
茵娘是察觉了什么?她又是什么意思?投诚?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白乐颜并未问出这些问题,而是抓住姬二娘的事情:“茵娘口中的这位书生,是怎么回事?”
“这要从七八年前说起,姬二娘原本就有养姘头的习惯,除了好看的清倌儿,最爱的便是年轻的书生。这位叫赵源的书生当年进京赶考,留宿红菱院,与姬二娘看对眼,两个人就凑到一起,一晃这些年。”
“那他们定然是感情深厚咯?”白乐颜逐渐往吃瓜向偏移。
茵娘捂嘴轻笑,“刚开始自然是这样,待到那赵源年纪渐大,性子也变得狂妄了些,每每对红菱院的生意指手画脚,跟其他姑娘勾肩搭背,还不停地从楼里支银子出来消遣。姬二娘便是再喜欢此人,也忍不住要生气。”
“可不就是,骗身子便罢了,还骗钱!不要脸!”白乐颜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