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眼前桥下那团朦胧的灯光仿佛心上的火苗,正诱惑着脑中那只代表着理性与自制力的飞蛾。司徒南看了看他的模样,知道哥们又临场怯了,刚想抬手替他打个招呼,没曾想却有人捷足先登——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马路对面快步走来,直接冲到了夏嫣面前。
“小馄饨6元一碗,鸡蛋饼元一个,加料另算,豆浆……”夏嫣还扎着头巾忙活着眼前的锅碗瓢盆,见有人驻足,没顾得上抬头便利索地报出了一串价目。而面前的男人却只是盯着她不说话,夏嫣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抬头时却愣住了,“……你来干嘛?”
“你果然在这里……”眼前的高个男子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痛心疾首一般,咬着牙对夏嫣说道,“之前队里的徐哥他们说在这里看见过你摆摊,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是真的……你说你怎么就落到这种地步了?你都这样了……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是祝你们早生贵子美满幸福?还是早日荣登奖坛名利双收?”男子说着说着便试图伸手来抓夏嫣的胳膊,夏嫣拎着锅铲反手就是一苍蝇拍,“练摊挺好的,我没觉着自己是沦落到了什么境地,麻烦你把圣父光环收一收,别耽误我招呼客人。”
“之前也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就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呢?”男子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急切而焦躁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直到今天,只要你肯回来,我搭档的位置永远是给你留着的!只要你肯跟我回去给教练和领导们道个歉,我也会帮你说好话……你怎么就这么不通情理?没必要倔下去的事情,只要道个歉,我们明明还可以回到过去的啊……”
“道歉?我道什么歉?”夏嫣的语气听起来隐隐有些不善,“是需要为撞破了某些人的好事而道歉,还是向肆意改变他人前途命运的强权道歉?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的人追到这里来兴师问罪,要我痛哭流涕回到那个毁了我一切的地方?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嗯?”
“……老陆,我觉得你过年以后应该去找个庙,烧个头香去去邪。”司徒南默默从怀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支来,点燃以后杵在桥边的灯柱上看起了白戏,“昨天演的是英雄救美,不知道今天这是哪一出:你要不要猜一下,一会儿该上的是王宝钏三打薛平贵,还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陆平川直挺挺地站在桥栏边,望着不到十步距离的男女没有答话。从二人所占据的角度,此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名男子的表情和动作,夏嫣虽然背对着他们,但情绪依然可以清楚地从话语中判断出来。陆平川已经大致猜到了二人的关系,他在犹豫要不要在此刻站出来替夏嫣解围——对于胡蓓蓓,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义不容辞地制止施暴的责任,但对于眼下还未遭到人身威胁的夏嫣,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站出来,替她阻挡来自他人的骚扰与为难。
“好,好,不提道歉,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行了吧?”见夏嫣隐然有些动怒,那名男子作势稍稍后退了半步,摊开双手抱怨道,“可是现在除了我,还有谁在替你操心前途?运动生命是很短暂的,你默不作声就失踪了将近一年,现在总算找着人了却宁可搞路边摊都不愿意回去……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得替你自己,替你妈和哥哥想想,他们为了你牺牲了那么多,换来的就是你这样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吗?”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站在夏嫣背后的陆平川眼瞅着她握着锅铲的那只手臂肌肉开始绷紧了,这是夏嫣在遏制怒火时的下意识动作之一。司徒南掐了烟头,陆平川往前跨了半步,可还没等二人决定是否要介入眼前的纷争,那名高个男子便已经彻底激发了夏嫣强抑于内的杀意:“夏嫣!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当年全国冠军的模样?你这样对得起队里的栽培,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话音未落,夏嫣手中的锅铲便划出一道弧线,在路灯的照耀下宛若寒刃一般银光一瞬——寂夜桥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高个男人的脸上就留下了半片通红的铲子印。夏嫣倒提着锅铲走向被打得猝不及防连退数步的男人,一字一顿道:
“马上滚,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你!”男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夏嫣顺手又抄起了炉子边切香肠的菜刀,立马连退三步,指着夏嫣嚷嚷道,“你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说罢男人便悻悻地转头,朝马路对面狂奔而去。见对方走远,夏嫣才收起锅铲和菜刀,朝身后瞟了一眼道:“还要看戏看到什么时候?我是不是该问你们收个门票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