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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无名人

西区与南区的交界,一众警卫正忙着与搬运工们一起清理废墟。

这次的恶魔所引发的火灾,几乎吞没了整片街道。

由于流浪汉和一些贫民往小巷里搭起了帐篷,将房屋之间的空隙塞得满满的,导致整个街区拥挤不堪,一炬火,便全毁了。

火灾的规模是香坞大街的五倍不止。放眼望去,满目疮痍。

身着全身甲的沃尔佩尔,看着蹲在一摞堆叠起来的石砖上打瞌睡的艾薇娜,走去过轻轻摇醒了她。

“回去休息吧,你已经一天没合眼了。”沃尔佩尔轻柔的说道。

艾薇娜双手拍拍脸颊,用力晃了晃头:“我还很精神。”

火灾来的猝不及防,救火救人的重任自然又是落到了艾薇娜的肩上。但这次的规模太大了,让她力不从心,依然有很多人在火灾中丧生。

私生女变身恶魔时,她就在旁边,在爆炸的正中......

还好当时的马车的夹板为她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不然,艾薇娜很有可能就此丧命。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只是硬撑着,没有告诉沃尔佩尔。

随后沃尔佩尔赶到,与恶魔大战一场。

艾薇娜始终认为是自己的失职导致这场灾难,愧疚与自责让她久久不能安眠,从火灾爆发到现在,她都一直在这里没离开过。

沃尔佩尔拍拍她的脑袋:“那不是你的责任,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变成恶魔。”

艾薇娜苦着脸与沃尔佩尔对视,随后把头埋进双臂里。

“我......我害死了不少人......”

“那不是你的错。”沃尔佩尔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不停的重复这句话。

这时,一个如石子大小的东西奔着沃尔佩尔飞了过来。

他敏锐地伸手打掉,却听见“啪”的一声碎裂,伴随而来的是一摊黏液,以及黏液上散发的浓烈的恶臭。

是臭鸡蛋。

沃尔佩尔抬头,冲着他来的还不止臭鸡蛋,天上随后而至的还有烂白菜、不知哪儿来的泥土、粪便、脏水以及石头等等。

他立马抱起艾薇娜,逃离这里。

只见无数衣衫褴褛的贫民围了过来,堵住了沃尔佩尔的退路,上一轮飞过来的脏东西,此刻在他们手里应有尽有。

他们慢慢靠近,朝着沃尔佩尔和警卫们扔出手里的肮脏事物,嘴里还尖声辱骂着。

“一群骗子,只会压榨和伤害我们的蠢猪!”

“你们带来的东西,毁了我们的家。”

“我的孩子,他死了,他被你们害死了,啊啊啊啊——”

“帐篷没了,钱也没了,我们要怎么活?”

“就是那个女的,穿灰袍的,就是她把恶魔带到这里来,大家拿出石头,扔死她!”

这道声嘶力竭的呐喊一呼百应,人们纷纷换上了石头,对着沃尔佩尔怀里的艾薇娜,毫不留情地投了出去。

沃尔佩尔赶紧蹲了下去,将艾薇娜死死护在怀里,任由石头砸在自己身上,撞击着盔甲发出咣当响。

“沃尔......快逃......”艾薇娜抓着沃尔佩尔的衣领,哭了出来。

沃尔佩尔一声不吭,蹲在在两边都堆满了贫民的街道上,成了众失之的。

石头化作尖刀,每一个投出的人都用尽了力气。

“别扔了,快走......沃尔。”艾薇娜无力呼喊着,啜泣声在石子的攻势下变成无言。

她额头上的吊坠闪出微光,她在不自觉中释放了魔法,一阵狂风围住了沃尔佩尔。

民众们没有注意到艾薇娜的啜泣,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石子正在偏移。就像他们没有注意到,前一天晚上,受伤且疲惫的女孩到底救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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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冲开人群,在沃尔佩尔周围竖起盾牌,围成两道人墙。

他们换上了长毛,尖端对着挤上来的民众,气势如虹地整齐踏步,一步、一步逼退着滋事的民众。

人们总是惜命的,站在最前面的人顶着人潮往后退,但嘴里依然在辱骂着,述说着骑士们的暴政。

骑士们纷纷上来想要扶起沃尔佩尔,却发现在他周围刮起了狂风,他们两个正处于风暴的中心。

“好了,已经没事了。”沃尔佩尔松开艾薇娜,让她停止使用魔法。

艾薇娜胆怯的看了眼周围,慢慢松开了手掌。骑士们上前将他们保护着离开了现场。

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坐下,沃尔佩尔轻抚艾薇娜的头发。

“请不要怨恨他们,艾薇娜。他们失去了很多,这场火灾足以影响他们一生,所以......”

沃尔佩尔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有些东西他明白得很,但到了嘴边却组织不出语言。

他清楚,这是人们灾后的失控情绪而导致的盲目伤害,他丝毫没有怪罪民众,因为受伤的正是他们。无尽的悲痛、对生活的失望和难言的恐惧压到了他们。

艾薇娜嗦了下鼻子,说道:“我不怨恨,我只是......那些石头应该扔向我,你不该为我挡着。”

“你要是也穿一身盔甲,我就不帮你挡了。”沃尔佩尔敲了敲自己头盔,打趣道。

沃尔佩尔的目光忽然望向帐篷的一角,因为在那里,有一根藤蔓正慢慢的伸进来。

在他意识到不对,准备拔剑的时候,却发现那根藤蔓上还绑着一张羊皮纸。

它没有露出恶意,慢慢伸到沃尔佩尔的脚下,举起了羊皮纸。

沃尔佩尔疑惑地抽出信纸,打开一看。信的抬头便是“我是西弗勒斯·斯来特林”,这才让沃尔佩尔打消了顾虑,将抽出一半的剑慢慢收入鞘中。

信中主要提到夏笙遭遇神秘人的袭击,以及艾连特罗斯·卡里普索是敌人这两点,并约好了傍晚时分南大门见面。

最后,还特地写了一句:

“除我以外的迷途者皆不可信,如有遇到,一律假定为敌人。”

沃尔佩尔读完信件,发现藤蔓已经不见了。

艾薇娜看着沃尔佩尔,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沃尔佩尔一晃信件:“那位迷途者写的,邀请我去南大门见一面,应该是要认真商讨一下雅尼克的事了。”

“我也要去。”艾薇娜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说道。

“唉,你好好休息,不要掺和了。”

“我也要去。”艾薇娜看着沃尔佩尔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我想做点什么,为他们......我们要阻止这场灾难,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不是吗?”

沃尔佩尔说不出话来,他们势单力薄,确实应该凝结更多的力量。

“唉,说不动你。好吧,我答应你。”

艾薇娜灌了一口冰水,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回忆起火灾爆发后,一个熟睡中未曾察觉的小女孩,连同帐篷一起被烧成人棍,临死前痛苦的挣扎和绝望的双眼,到现在都依然清晰可见。

火灾被扑灭后的深夜,多少人无助、彷徨,如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无神的双眼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还有很多人,是突然间倒于生病、疲劳和饥饿之中。

只是因为时间领主偷走了一天时间,让本来就到了极限的他们,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更多的人因此生病,失去了力气,没有准备明天的食物,没有办法工作,陷入恶循环,人生也就走到了头。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失去了一天的时间、爆发了一场火灾,对他们而言,便失去了一切。

这便是身居高位者权谋之下,生不知所以,死不知为何的无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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