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宽听完,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金万钱这家伙,果然是属牙膏的,挤一点吐一点。
他再看郭雄,想探探他的态度。
郭雄点点头,一锤定音:“行,就这么说定了!”
他本以为金万钱能出二百两银子已经是在割肉了,愣是没想到宽哥儿还狠狠放了他一管血,在码头巡防上咬下一口肥肉来!
意外之喜,绝对的意外之喜!
“现在,可以把税银给我了吧?”金万钱强压着心头怒火,看沈宽的眼神,简直恨不能生吞了他。
沈宽直接将税银快速地揣进怀里,摆了摆手,说道:“金班头又说笑了,您什么时候将那二百两银子送过来,这锭府库银,沈某自会当着金班头的面融掉。”
钱没到手,沈宽怎么可能会把府库银交给他?金万钱的人品,连一文钱都不值!
金万钱见状,也没坚持,开口问道:“那将银子送到何处?”
沈宽看向郭雄,这事得他拿主意。
郭雄盘算了一下,说道:“县城外五里的断魂林,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回城取银子,出城送银子,富富有余!”
“好,一言为定。”金万钱略作思索便答应了下来,遂即离开,带着手下捕快打马回城。
沈宽一行人也继续上路。
郭雄与沈宽隔开其他衙差一段距离,打马走在前面,他开口问沈宽道:“贤弟,咱们真不打算把贾家父子交给县尊大人啊?”
“兄长,首先以金万钱的本事,我相信他有一百个理由能为自己开脱,最后所有的证据都只会查到贾明堂父子这里为止。其次,劫税银这么大的事,你真觉得贾明堂和震天响的背后,就只有金万钱一个快班的班头?”
沈宽认真地对郭雄分析道:“你我都知道,金万钱在金县是出了名的敛财有方,如果单单是为了钱财,我想他没必要做这种抄家灭族的勾当吧?”
郭雄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同样是班头,金万钱在敛财方面,真的甩他这个壮班班头十万八千里!
沈宽继续道:“在监牢闲暇时,我曾听老泥鳅他们讲过咱们金县县衙的陈年旧事。上一任县令是因为什么离开金县的,郭大哥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上一任县令上任第五个月,县衙库银就被劫了,后来被贬官到了其他地方。至于如今这任县令……”
郭雄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到任第二个月,也是被劫了库银。好在丢失税银的数量较少,加上孙县令有些背景,所以仅被训斥一番,罚俸半年,至今还坐在县令任上。唔……贤弟,你的
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段……”
郭雄在政治敏锐度上的确差了些,但却不傻,现在被沈宽点得这么透了,怎么还能不明白?
金县县令一旦被贬黜,得益最大的,不就是一直坐在典史位置上的段伯涛吗?
突然,郭雄心生几许不真实感。
官场倾轧,竟然残酷到暗通马匪,劫掠库银,戕害对手这种地步了吗?
他本以为段典史和孙县令之间,再怎么争锋相对,不过也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政见不和罢了。
再怎么不堪,也不会像他和金万钱这般吧?
没想到啊,读书人比他们这些粗人更阴狠,更不要脸。
想起两次税银被劫,被马匪乱刀劈死的那些衙役同僚,竟然都是间接死于始作俑者的段典史之手。
郭雄突然有些害怕了,情不自禁地问道:“那咱们以后,真要跟姓金的互不相犯?”
“兄长,我们与他之间的仇隙,不仅是阵营派系的不同,更是利益的争夺,你觉得他真会与我们握手言,交心交背吗?现在所有的和睦,都是暂时的。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大家互不动手,不撕破脸皮罢了。”沈宽笑了笑,尤其是经过这一次,他们和金万钱之间,更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呼……”
郭雄暗吐一口浊气,沉默下来思虑一番,随后说道:“贤弟,你比为兄会动脑子,凡事看得也比为兄通透,以后就劳你多琢磨,多担事了。”
“兄长说的哪里话?”
沈宽说道:“如今你我,休戚相关,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贤弟说的对!都听你的!”
……
接下来一路无言,下午时分,沈宽一行人赶到了断魂林。
断魂林的得名,主要是因为这里林木茂密,哪怕是大白天,也是阴气森森,在这种地方做些阴私勾当是最合适不过的。
沈宽和郭雄他们先到,沈宽让人在断魂林四处搜查一番,以防万一。
等了一小会儿功夫,金万钱便挎着一个包裹,带着两名心腹手下来到了断魂林,其中一名手下,便是当日在监牢里被沈宽讹了十两银子的晋虎。
金万钱与沈宽他们碰头之后,立马解下身上的包裹丢了过来。
沈宽让麻杆上前捡起包裹,当着金万钱的面前将其解开,霎时,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麻杆作为验银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他一双眼睛放着光,忙不迭地抓起一锭银两,凑到嘴边用力一咬,顿时眉开眼笑道:“郭头
,真真儿的,错不了!”
郭雄嗯了一声,示意沈宽做事。
沈宽把税银扔给铁塔,对他交代一番。
铁塔得到他的指令后,将那锭税银放到旁边的石头上,抡起手中铁棒就是哼哧哼哧一通砸,很快,那锭府库银就被砸成了银饼。
沈宽接过铁塔手中的银饼,往金万钱那边一丢,“金班头,你且收好了!”
金万钱捡起银饼仔细检查了一番,见着上面证明其是税银的字样,已然消失殆尽。
他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随手把银子交给了身后的晋虎,接着问沈宽道:“我要的人呢?”
沈宽往身后比了个请的手势,老泥鳅和铁塔他们稍稍让出身形,金万钱就看到贾家父子俩,被绑缚在一棵树下。
他俩的口中都塞着不团,见着金万钱后,不停地挣扎着身子,口中发着呜呜的叫喊声。
金万钱见这父子俩,脑海中立时想起自己刚刚被沈宽讹走的二百两银子,还有今后码头巡防的油水,对这俩个蠢材,他真是恨啊!
顿时,他眼中凶光爆闪,大步上前。
走到父子俩跟前时,他又突然转头看向郭雄和沈宽等人,问道:“既然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我看郭班头就没必要继续在此地盘桓了吧?”
郭雄此番得了便宜,自然懒得再和他争口舌之利,对着沈宽等人一挥手,高兴地喊道:“弟兄们,走,回城喝酒分银子咯!”
“好勒!”麻杆等人欢呼叫好。
还没等沈宽他们走远,金万钱就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贾家父子惊恐的目光下,他用匕首狠狠地在他们父子俩身上连捅数刀。
贾家父子嘴里塞着不团,也发不出什么太大的声响,呜呜咽咽的惨叫声下,父子俩带着满脸的绝望和悔恨,悄然没了声息。
听着身后贾家父子呜呜咽咽惨叫,沈宽等人纷纷驻足回头,眼睁睁地看着贾家父子,被金万钱连捅数刀毙命的这一幕。
沈宽暗暗心惊,说道:“这厮可真够狠的!他真是贾明堂的侄女婿吗?”
郭雄倒是见惯生死,嗤笑一声,道:“到了这个份儿上,别说侄女婿,就是亲爹都没用。我早料到,他不会让贾家父子活着离开断魂林!不过这爷俩,也的确该死!”
“是啊,杀人通匪,劫掠库银,死上十回都不为过。”
沈宽深深地看了一眼金万钱的背影,淡淡说道:“不过这金万钱更该死!此人是个祸害,若不早点除掉,恐会伤到我们自身,大哥。”
“嗯,贤弟说的对,放心吧,咱们兄弟齐心,早晚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