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喧闹一直过了半夜,邬琪琪多饮了几杯,两颊红红艳若桃花。
好容易把那个范经赋给湖弄走了,邬琪琪也疲乏的爬回了楼上。
“咦?你们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意欲何为呀?”
醉猫似的邬琪琪晃着身子挤进了屋,一下扑到牧欢身边:“今儿个精神可足呢,都这个时辰了,还未睡。”
“这两日多谢姑娘照顾,我准备天一亮就离开。”
“要走了?”邬琪琪看了眼坐在另一边不说话的唐玉玲。
“走了也好,我正愁如何把你们两个大活人弄出去呢。”
瞧见唐玉玲瞪了自己一眼,邬琪琪捂嘴偷笑:“不过,你光是道谢就行了?”
牧欢拱手,神情严肃:“两位姑娘对牧欢有救命之恩,只要不违侠义之道,而我又做的到,有何吩咐,在所不辞。”
邬琪琪嬉笑着看向唐玉玲:“姐姐,他也太狡猾了些。”
唐玉玲低笑:“反正是你想讨要好处,莫说与我听。”
“好,那你别眼馋。”邬琪琪扭着身子摇摇晃晃的起身,在这间不算宽敞的小屋中翻找了一通,
最后翻出两幅画卷,其中一副打开了给唐玉玲瞧,画上正是邬琪琪。
“这...”虽是夜色已深,屋内只留一盏油灯,但正是这样,才显得这画上的人仿佛活了一样。
她听邬琪琪说过跟牧欢相识的经过,知道牧欢会作画,只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神技。
另一幅画卷,邬琪琪给了牧欢:“喏,这是你的。”
牧欢打开,正是那日落在包间里的锦娘的画像。
上面,还有牧欢第一次一时有感题得诗。
“这女子是你什么人?能让你如此思念?”
牧欢手指轻轻拂过,看着画中的锦娘,语中满是惆怅:“这是内人锦娘。”
唐玉玲不知何时也凑到了牧欢身侧,跟邬琪琪一左一右的看着牧欢手中的画像。
“你也不用如何报答本姑娘了,喏,我的画像下面,也要一首诗,要完整的。”
邬琪琪见气氛有些沉寂,嬉笑着把自己的画像,放在了锦娘画像的上面。
牧欢有些为难,他哪里会作诗?叫他剽窃几首还差不多。
“姑娘,其实之前这一句,也是因为当日,在茶楼外,无意间听到姑娘你弹的琵琶曲,才有感而发,如今,我是真的没有这个本事,可以作的出来。”
“哟,姐姐,你瞧瞧,这人真是不肯吃亏,我要他作诗,他便要我弹曲。”
牧欢急忙摆手:“不是,我...”
唐玉玲舒展了身体,歪着身子靠在床边:“那你便弹一曲罢,也好入眠。”
邬琪琪许是喝多了,大半夜的吵起了刚刚睡下的小丫头,拿了琵琶过来,
坐下之后,沉吟片刻,手指轻拨,竟是一首悲泣之曲。
期期艾艾,如诉如泣,趁着满岸的红灯,彷若湖中有一孤寂了千年的幽魂,在轻轻吟唱...
琴音不知何时消,邬琪琪只记得自己似乎弹了一夜,如今眼睛还未睁开,便觉得手指痛的紧。
浑身也酸痛的不愿意睁开眼,可楼下传来的声响,似乎也该起了。
一睁眼,对面挂着一副画像,不是之前茶楼那张,而是一张新的,
画中她怀抱琵琶,面带醉意,发钗微乱,
这幅画,只有上半身,却逼真的很,把昨夜她的醉态全都画了出来。
画像下方有一行苍劲有力,棱角分明的稀奇字体。
邬琪琪靠近了细瞧,只见上面写道:落花狼藉酒珊,笙歌醉梦间。佩声悄,晚妆残,凭谁整翠鬟?
看的痴了,直到小丫头来敲门,邬琪琪才惊醒自己已泪流满面。
抹了脸,她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之前牧欢住的床上,而姐姐跟牧欢两人都不在,牧欢的东西也都不见了。
他走了,没有道别,这一画一词,便是他的谢礼...
小舟靠近岸边,一身男装,又将皮肤涂的蜡黄的唐玉玲当先下船,扶了牧欢上了岸。
“你真的不跟我一同走?”
邬琪琪昨夜已经跟城主府的公子约定,这几日便要出城野游,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牧欢摇摇头,他穿一身粗布小厮的衣裳,脸色发白,短短两三日,还不足以让他养好伤,
但唐武的冒失性子,让牧欢始终担忧。
“唐姑娘,多谢你了。”牧欢拱手行礼。
唐玉玲见他一本正经,好笑道:“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帮你一回,咱们算是两清了?”
牧欢点头,唐玉玲又笑:“两清也好,此一别恐再难相见,正该无牵无绊。”
“来日方长。”牧欢笑笑,复又微微点头,继而转身离去、
唐玉玲站在岸边,并未再远送,只是低声轻叹:“来日方长,可能江湖再见?”
......
牧欢背着就包袱,头戴小帽,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仆,离开了烟花之地,来到了跟唐武他们约定的地方。
他在客栈外张望一番,没有找到唐武跟方兴安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进了客栈询问,也没有两兄弟入住。
偌大的原海府城,牧欢竟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寻找。
街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通缉画像。
当日法场之中,成功逃跑的人犯,只有方兴安和唐玉玲。
那些长生教徒,除了几个被杀,其余一个也没跑成,
至于牧欢和唐武,他相信,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只要唐武藏好那把夸张的大刀。
但现在这两人去了哪里呢?
牧欢在客栈附近徘回,最后,走到了客栈对面,这里贴着通缉画像,正对着客栈。
牧欢的视线落在墙角下,有半只破碗扔在这里。
他扶着墙蹲下,在最下面一排的墙上,有一排划痕,正是用这破碗的边缘刻的。
牧欢思索了片刻,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一座被乞丐占据的土地庙里,方兴安给昏睡的唐武,喂了一口水,
正准备再出去讨点钱和吃的,大门处进来了一个人。
他抬头一瞧,顿时满脸泪痕,
因为还有其他几个乞丐窝在角落,方兴安不敢大声,只咬着嘴唇把一张脸抹成了花面。
牧欢快步走到唐武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体温,又拉开了破衣裳看了看他胸前的伤,
解下了身后的包袱,拿出两女给他弄到的伤药,外敷一些,内服一些。
一番折腾,唐武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牧欢之后,咧嘴笑了:“天不绝人。”
牧欢也笑:“绝不了你唐大侠,还等着跟你一道行侠仗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