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遇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把时远山浇了个透心凉。
怒火熄灭,他收回神识,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男人身上。
男人穿的是休闲装,单薄的条纹衬衣搭配黑色长裤,脸上带着口罩,从眉眼和声音中可以判断出年岁并不大。
但他周身透出的强大气场却并未因年龄减弱,反而多了重青年独有的骄傲与锋利,逼得人喉咙发紧,不敢与之直视。
时远山头皮发麻地咽了下口水,问他:“你是谁?”
纪遇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也管好你的嘴,没有意义的问题别问。”
时远山是个聪明人,看出来他不好惹,举手投降,“行,我不问,我处理自己的家事总没问题吧?”
纪遇不接话,回头看向时念。
后者接收到他的眼神暗示,主动挑起话题:“打来打去也没有意思,做亲子鉴定吧,公平起见,我和你们俩分别做一次,到底有没有出轨,我们用事实说话。”
时远山痛快地应下了,“行,做!等鉴定结果出来,我看你们还能找什么理由!”
医院负责人笑眯眯地劝退围观群众,为三人指路:“亲子鉴定去二楼,加急单一份两千,明天下午就能出结果。”
一行人干脆利落地到二楼采集了血样,抽完血时远山去处理额头的伤口,薛应青还想上楼照顾婆婆,但被时念眼疾手快地一把薅了回去。
“妈,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受那老妖婆待见吗?”
薛应青一脸茫然,“为什么?”
时念一本正经地胡扯:
“因为你太没有眼力见了!这几天正是人家母子俩培养感情、感受母子温情的好时候,你非要插在中间当电灯泡,搁谁谁不讨厌啊?”
薛应青低头深思,直觉告诉她这话有问题,但细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时念没给她纠结的机会,直接生拉硬拽把人拖出了医院大厅。
纪遇一直不远不近地守在两人身旁,等了出了医院才上前搭话:
“你们要去哪?不着急的话,稍等片刻,我接完人可以送你们一程。”
时念两眼放光,“要车费吗?”
纪遇理了理揉皱的衣袖,低笑,声音醇厚悦耳:“看在阿姨的面子上,这次可以免费。”
“免费的话,我们就不着急。”时念脸上笑意放大,挽着薛应青的胳膊走到他身前,冲他挑了下眼稍,“走吧,接人去。”
“你们先去停车场门口等着,我去楼上接人,马上回来。”
纪遇简单交代了一句,转身踏上台阶,修长的身影踩着月光逐渐走远。
薛应青望着他挺拔的背影,问时念:“你们认识?”
时念解释:“我刚拍的那个综艺你看了吗?他是嘉宾之一,叫纪遇。”
“他啊……”薛应青脑海里闪过一张惊艳绝伦的脸,“我记得,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说话不太好听。”
时念莞尔,“有钱人嘛,有点坏习惯很正常,可以理解。”
两人在停车场门口等了大概十分钟,纪遇扶着一位身穿青色旗袍、打扮靓丽的中年妇人缓缓走来。
那妇人看起来非常兴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老远地便迫不及待地和时念打招呼:
“你就是时念吧?哎呦,长得真好看!电视里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真人比电视里还要好看一万倍!”
时念笑着接话:“其实我以前也没这么漂亮,这不是被您传染的吗?”
妇人用胳膊肘怼了下纪遇,“听听人家这张嘴!这么甜,抹了蜜吧?”
纪遇:“……”
是抹蜜了,不过是带剧毒的那种蜜。
运气好的,闻着那蜜是甜的;运气差的,闻一口直接血管爆裂,与世长辞。
主打一个有差别攻击。
待走到近前,纪遇拉下口罩,向薛应青做起介绍:“阿姨您好,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纪遇,时念的朋友,这位是我的母亲,夏女士。”
夏迎秋热情地伸出右手,“亲J……爱的小妹妹,你好。”
薛应青客气地和她握了下手,“你好,我是念念的母亲,我姓薛,今年四十五岁,应该比你大,所以你叫我薛姐就好,不用叫小妹妹。”
——听起来怪吓人的。
夏迎秋笑声爽朗,“搞错了,我今年四十八,比你大三岁,应该是你叫我夏姐。”
“四十八啊。”
薛应青不自觉地扫过她光洁白皙的脸颊,心底忽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
同样是四十多岁的人,别人打扮得光鲜亮丽,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说三十岁都有人信,而她却早生华发,躬着腰背似垂垂老妪。
心里很难受,像针扎一样。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眼前人,强颜欢笑道:“夏姐保养得真好,一点不像要奔五的人。”
夏迎秋摇头叹气,“唉,还是老啦!年轻那会儿我一个人喝两瓶白酒,还能四平八稳地跳一个小时的舞,今天只喝了两杯,腿就软了,这不……”
她指指脚踝处的绷带:“没蹦几下把脚崴了,你说丢人不丢人?”
薛应青有点应付不来她的自来熟,附和着笑了笑,“不丢人,意外嘛。”
纪遇看出她的局促,催促自家老母亲:“腿不行就别在外面当门神了,上车吧。”
“欸,上车!”
夏迎秋甩开他的胳膊,转手挽住了薛应青,一口一个妹子叫得相当亲热:
“妹子,你平常有什么爱好吗?就逛街、打麻将、喝酒什么的。”
薛应青摇头,“没有,我一般不太出门。”
“哦,那就是宅女,我年轻那会儿也宅,最久的一次,半个月没出家门,饿了就吃大乱炖,结果你猜怎么着?最后还胖了五斤!”
薛应青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话也多了起来:“光吃不运动的确容易胖,我坐月子那段时间胖了整整二十斤,下巴叠了好几层……”
听着两人欢乐的对话,时念也跟着笑弯了眼睛,看看身侧的纪遇,夸道:“你妈性格真好。”
纪遇扬起唇角,眉眼间笑意清浅,“她一直这样,人来疯,正常的时候还好,疯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了。”
时念忽然想起初遇那天,电话那端搞怪的歌声,噗嗤笑了:
“疯点好啊,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没别的,就俩字儿: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