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夏薇草从屋里出来,宋绵竹几步跑过去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胖大婶。
穿着件绣花的麻布衣裳,浑身的肉紧绷绷的,滚圆的腰上看不出一点身段。
大圆盘子脸,小鼻子小嘴巴,眼睛笑起来眯成一条缝,腮帮子上两片肉乱颤。
要是皮肤要白一点吧,还能显出几分富态。
可长期干农活,风吹日晒,不仅使人皮肤黝黑,还晒出了两团高原红。
说实在话,胖大婶长得确实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丑。
宋绵竹一眼便认出了来人,且印象深刻。
村里人家多干瘦如柴,能长成这般瓷实的,还真是没几个。
“大花婶子,你找我奶啊,我奶去县里喽。”
宋绵竹客气的笑笑,并没有请人进来坐的意思。
真不能怪她以貌取人,这姚大花吧,面黑嘴黑心肠也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刁婆娘,跟宋老汉压根聊不到一块儿去。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喽,居然来家里找她奶,宋绵竹心里警惕着了。
“丫头,我不找你奶,我找郁姑娘。”
姚大花笑得花枝乱颤,手一挥把人拨开,自个便进了院里去。
那把子力气,差点让宋绵竹撞到墙上。
“小姑姑你没事吧!”承恩一瞧不对劲,立刻跑过去搀扶,嘴里气冲冲大喊:“你这人咋回事啊,随便跑人家里来!”
姚大花眼睛在院里乱瞅,撇撇嘴说起怪话:“小孩子家家的,一点儿礼数都不懂,来了客人不好好招待,还摆起谱来喽!”
“等金婶回来,我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你们老宋家这么教孩子可不成啊!”
“不用等她回来喽,你有什么跟我说!”
宋老汉听着动静,扶着墙慢慢走出来,听了姚大花的话,立刻皱起眉头。
“哎幼,有才叔在家哩。”
姚大花一点都意外,老宋家跟宋老二的事儿,村里谁还不知道啊。
她脸上一点尴尬都没有,甚至叫起委屈来:“真不是我说幼!你看这俩孩子,见了长辈不请进来喝茶,还想赶人走,咱村里可这么待客的啊!”
“呵呵,这请进家里的才是客,自己闯进来的应该叫贼。”宋老汉也来了脾气,没给好脸色。
宋绵竹生怕她爷跟姚大花起冲突,再要被推一把,可要出大问题,忙让承恩去搀扶宋老汉。
夏薇草疾步走出来,后面跟着宋青川,刚俩人去屋里照顾小宝儿去了。
瞧见场中的人,夏薇草忙把宋绵竹护在身后,并指示宋青川去挡住宋老汉。
“大花婶子,你今儿来这是?”夏薇草问得很谨慎。
真不凑巧,二嫂上山砍柴去了,此时要跟姚大花起冲突,家里人可别吃了亏。
姚大花那在村里是撒泼惯了,刚被宋老汉怼了句,心里便很不高兴,还没来得及回嘴,夏薇草又站了出来,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个今儿的来意。
“我来找郁姑娘啊!她不是你家的人吗,老屋那没找着,肯定在这儿啊。”
宋绵竹脸色微变,心里一阵冷笑,声音却放得很柔和:“郁姑娘咋能说是我家里人?婶子莫不是在说胡话?”
“咋不是嘛!”
姚大花在院里走得很随意,彷佛进了自家,这里瞧瞧那里摸摸。
掀开簸箕,发现晒着果干,眼珠子都亮了,当下捡起一根便塞进嘴里,边嚼边说。
“她不是青河小子的救命恩人嘛,人黄花闺女特地跟来咱乔河村,这俩人间还用想的嘛,以后可不就是你老宋家人嘛!”
“咱家里的确承了郁姑娘的情,但救命之恩说得太严重了吧。”
宋老汉没想到,村里居然已经传出了闲话,姚大花可是个大嘴巴,她都知道的事儿,那村里人肯定都知道喽!
“郁姑娘是帮二哥治了腿伤,那是人家身为医者的良善天性,婶子你怎能这样想哩,白瞎了人家一片好心!”宋绵竹眨了眨大眼睛,为郁香兰伸冤。
“呵呵。”姚大花转了转眼珠子,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提起了别的事儿。
“昨儿都跟郁姑娘都说好了,要给咱治治老毛病,这一大早咋就不见人啊,曹大姐还在你家老屋外面等着哩。”
姚大花巴不得老宋家跟郁姑娘没关系!
她小儿子可还没娶亲哩,要能跟州城里的大姑娘攀上亲家,得是多大的福气幼。
宋绵竹是真没想到,短短几日,郁香兰便跟村里人家攀上关系。
在老宋家,时不时便要害羞脸红的小女子,在外头倒是很会交际人啊。
“郁姑娘去县城里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婶子你回家等吧。”夏薇草赶忙解释,想先把人送走。
“走来走去怪累得慌,我就在这儿等着吧。”
姚大花小眼睛里泛着光,哪舍得走,又捡了根果干塞嘴里,还朝着人吆喝。
“不是我说啊,这俩孩子一点眼力见都没,还不给婶子倒茶拿茶点来!”
承恩捏紧了小拳头,很想呸她一脸吐沫星子。
小景明牵着小玉泽,小短腿哒哒跑进后院,要去鸡棚找大白来赶走坏人。
宋绵竹脸色渐渐变冷,她惯于用笑容来伪装自己,很少直接表达厌恶情绪。
但对面前这个婆娘,实在生不起些许好感。
“不行,你出去!”
宋青川脑袋不清晰,但感觉很敏锐,察觉出家人对面前人的不喜,便赶起人来。
姚大花被推搡了两下,那还得了,反手朝宋青河脸上抓去。
“你个傻小子敢碰我!个短命鬼,回来讨债的玩意儿!养着也是费粮食!”
宋青河人憨没打过架,哪里是泼妇的对手,用胳膊挡着脸,手上被抓了好几道痕。
夏薇草眼眶当时就红了,娇小的身躯,也不知道哪涌出来的胆气,抄起扫帚便往姚大花身上打去。
“姚大花,说话可得当心啊!别张着嘴放屁话!”宋老汉气得不行,身子一抖一抖得,被承恩搀扶着坐到躺椅上。
“呸!我哪句说错喽!也就你拿他当个宝,咱村里谁不知道啊,宋有才家的三孙子,如今是个傻子幼!”
姚大花一时不察被扫帚拍了两下,黑胖的脸上满是刻薄:“傻病没得治,一辈子都是个傻子,可不连累家里嘛!”
她人胖力气大,几下便争夺过夏薇草手里的扫帚:“你个小婊子,男人是个傻的,以后指不定爬谁家床!”
这也太嚣张了吧,宋绵竹眼睛都充血了,来这里这么久,一直谨小慎微,很少与人起冲突。
像姚大花这般性子恶劣的人,老宋家沾都不会沾。
郁香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造反喽!还能欺负上门来,真当咱家没人啊!”
一声尖叫从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