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疏随黎清让一起进了庄中,又在黎清让的引领下来到前厅中,黎博书依然端坐上方,手中举茶自饮。
卓亦疏跪倒在地,向黎博书行礼道:“卓亦疏见过舅舅。”
黎博书纵目向卓亦疏看去,如此盯了半饷,方才开口说道:“太像了,你这双眼睛与听白一般无二。”
一旁的黎清让听了这话后微微低下了头,心中往事也被触动,姑姑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了眼前。
“坐吧。”黎博书言道:“就是你这身的脾气秉性与卓仲渊一模一样。”
卓亦疏坐到一旁,却是笑道:“儿子随父亲,也是天经地义的。”
黎博书冷哼一声,然后又道:“先前我去云梦山时你为何不来见我?”
此前黎清让和黎荀都不知道卓亦疏的身份,但现在身份大白,黎博书自然也就知道了。
卓亦疏回道:“那时舅舅正在和歃血盟交战,我怕贸然前往会让舅舅分心,所以没敢打扰。”
“哼,说的倒是好听,恐怕是因为你那时武功尽失,所以不想丢了卓家的脸面,这才不肯前来相认。”黎博书何等人物,自然一眼就看穿了卓亦疏的想法,接着便又听他说道:“这性格跟你爹如出一辙,说得好听些是疏狂入骨,但依我看来只是不懂人情世故。”
黎博书虽然这般说话,但语气中的关切之意还是溢于言表,卓亦疏也听得出来,所以也不反驳。
“给我说说你是怎么中了血砂毒蛊的,又是怎么恢复了武功。”黎博书说道。
“是。”卓亦疏便将此间事由尽数说出,从明无为处心积虑的要坐上歃血盟主的位置,再到佘余因痛失爱女而给卓亦疏种下血砂毒蛊,再到明妙寒为母报仇而甘愿赴死为卓亦疏去除血砂毒蛊,这些事情件件惊心,饶是黎博书沉浮江湖半生,见过各种场面无数,此时听卓亦疏道来却也不禁暗暗心惊不已。
听到最后时,黎博书拍案而起,开口怒道:“明无为如此狼子野心,竟敢加害长离山庄的人,要没有他,听白也不会惨死。”
黎清让也是怒道:“爹爹,咱们这就杀向歃血盟,这次既已得知真相,就一定要将七色血堂踏平。”
“且慢。”出口阻止的人却是卓亦疏,只听他说道:“舅舅,我与你说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真相,但不是为了让你去报仇的,明无为的命是我的,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于我的剑下。”
黎博书盯着卓亦疏看了许久,心中也在暗暗思忖,良久以后方才说道:“不错,听白并没有死在明无为的手里,光凭这一点咱们长离若是贸然去犯歃血盟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而卓仲渊本就是歃血盟的人,他的死只能算作歃血盟内部的恩怨,我也没法插手,但你不同,你是卓仲渊的亲子,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此事的确该由你来了结。”
其实此话一出,明眼人当即便知其中意思,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长离一脉仍始终没有认下卓仲渊,黎博书也从未将卓仲渊看作是妹夫,即便是他认下了卓亦疏这个外甥,但对卓仲渊还是心存芥蒂。
只听黎博书又道:“我见你的剑法虽然未臻化境,但在同辈人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只不过相比明无为来说还是相差甚远。”
黎博书与明无为乃是同一级别的高手,眼光自然独到。
卓亦疏也是说道:“舅舅所言不错,还请舅舅多加指点。”
可一听这话后,黎博书却是冷笑道:“你让我指点你,恐怕是因为你刚才在庄门前试探了我武功以后才有的想法吧,若是没能接下你那一招,想必你也不会让我来指点你了。”
卓亦疏笑道:“堂堂长离山庄的庄主,又怎么会接不下我那一招。”
“那是。”黎清让在一旁附和道:“我爹爹可是天下闻名的高手。”
对于自家威严,黎清让还是很有自信的,长离山庄毕竟是天下一流帮派,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不过寥寥数家,就算放眼整个江湖,长离一脉也是庞然大物,一般人很难望其项背。
黎博书听后却是说道:“你出去胡闹一番,难道还不知道江湖之大、能人辈出的道理?”
这话是说给黎清让的,黎博书知道她这次离家出走可谓是吃尽了苦头,便想着让她趁这机会认清江湖,不要再妄自尊大。
可黎清让却道:“这一路上我哪碰见了什么高手,只碰见了清涛门那样的武林败类。”
黎博书又道:“说起这事,还真要感谢污衣帮,没想到这样一群乌合之众竟还有这等本事。”
“人家污衣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你怎么说成了乌合之众。”黎清让对于父亲如此评价颇有不满。
黎博书却道:“污衣帮这个江湖第一大帮的称呼只是唬人用的,污衣帮中虽然人数众多,但大多都是贩夫走卒,要么武功低微要么根本不会武功,这样的帮众只能凑凑人数罢了,也是因为污衣帮选人不甚严谨,无论什么人都肯接纳到帮中,这也导致了污衣帮人数虽多但仍改变不了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结果。”
论起江湖见闻,黎清让和卓亦疏加起来都不如黎博书,所以此时听得他如此一说,黎清让虽有心反驳但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而卓亦疏却开口问道:“那依庄主之见,江湖上的大门大派又有哪些呢?”
黎博书知道卓亦疏注定是要在江湖行走的,所以此时也不是故意显摆,而是诚心解答,要让卓亦疏了解江湖局势,将来也好少走弯路。
于是便听黎博书说道:“这江湖中最厉害的门派自然就是佛道两家:少林和太虚;其他能与咱们长离山庄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兰陵剑派、凌霆府以及青城派。”
“那悬天宫呢?”卓亦疏问这话时心中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沈倾从,并且暗道: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黎博书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悬天宫是左道门派,宫中高手如云,有四大首领,现任宫主铁书先生更是一流高手,只不过近些年来悬天宫久居关外,很少涉足中原,所以对其实力也不敢妄下定论。”
虽然黎博书如此说,但卓亦疏却能听出他的意思,他虽说悬天宫久居关外,但字里行间对悬天宫的实力还是多有肯定,不肯明说是因为正邪之别,可越是这样越能侧面证实悬天宫的实力,恐怕还要在长离山庄之上。
“歃血盟又是什么实力?”黎清让疑道。
黎博书说道:“歃血盟自居正道,但盟中弟子鱼龙混杂,便与污衣帮一般无二,所以虽然歃血盟中不乏高手,但却难登大雅之堂。”
黎博书这话倒也中肯,歃血盟起于天下大乱之际,乃是由歃血七侠和一众慕名投奔的人组成的,并非如江湖大派那样传承下来,所以歃血盟的组成极其复杂,盟中的人有好有坏,这也是为什么歃血盟多年来自居正道却不被正道所容的原因。
但有滕凌霄坐镇的歃血盟实力强劲,而且纵然是正道不容却也没有自甘堕向邪门左道。
相对于身份尊崇的长离庄主,黎博书的确有资格看不起歃血盟。
黎清让又道:“但是在云梦山时,荀爷爷说滕凌霄的武功在江湖中数一数二,能赢得了他的只有寥寥数人,就连荀爷爷也自认为不是滕凌霄的对手。”
黎博书喝了口茶,然后说道:“这世上能与滕凌霄相提并论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兰陵剑派的剑圣剑法第一,太虚掌教苍清真人的玄门武功世上独尊,少林方丈更是万中无一的高手,再有就是蜀中峨眉的白猿公。”
“白猿公真有其人?”黎清让疑道。
黎清让本就是出身名门,所以知道许多江湖辛密,对于白猿公之名早有耳闻,但白猿公太过神秘,别说黎清让,就是黎博书都没有见过。
虽然如此,但黎博书却仍肯定地说道:“世上定有白猿公,只不过他久不现江湖,所以世人无从得见。”
黎清让点了点头,然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
黎博书又道:“如今滕凌霄既然已死,这世上的高手就又少了一个,那个时代终是落幕了。”
“还会有新的高手出现,这江湖从来都不缺才情。”卓亦疏说道:“江湖的广阔就是这些高手的才情所构成的。”
“你说话的语气当真是和卓仲渊如出一辙。”黎博书说道:“不过此话倒也不错,的确有理,我也只是感叹一声罢了。”
众人说到此处,便有长离弟子前来禀报备好了饭菜,请三人入席。
席上又见到黎荀,卓亦疏这才知道黎荀辈分极大,是上任长离庄主的亲信,所以要是论起辈分比黎博书还要大一辈, 而上任长离庄主便是黎博书和黎听白的父亲,卓亦疏的外公,黎清让的爷爷。
黎荀一生无儿无女,虽然辈分极大但却从不居功自傲,年纪大了后只愿意晒晒太阳犯犯懒,自称连武功都不愿意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