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和小周已经结账离开,两盘菜吃的一干二净,一屉馒头连半个都没剩,根本不用打包带走。
伙计喃喃着说道:“看着挺斯文的两个人,怎么像饿死鬼托生一样……”
沈之锋一行从楼上走下来,经过那只鹩哥时,童潼忽然来了一句:“姜新禹?”
鹩哥立刻说道:“大笨蛋。”
童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笨鸟,你只会半句呀?”
徐文绣愕然:“这只鹩哥怎么说脏口了?咱们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你教的吧?”姜新禹看了童潼一眼,沿着楼梯迈步下楼。
童潼跟在后面解释着:“我没有,我和你一起来的,你看见我教它了吗?会不会是自学的呢……”
几分钟后,众人各自散去。
回到家里,徐文绣去厨房烧水沏茶。
沈之锋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我是沈之锋,暂时不用监视许力,盯住王杰就行了。”
挂断电话,沈之锋心里盘算着,如果许力是保密局的内线,他知道姜新禹的身份也就没什么奇怪。
况且,王杰去堰津女中送信,是他的本职工作,他和许力接触过一次半次,也属于正常情况。
最主要的是,监视王杰至少需要四个人,没精力再去盯着一个嫌疑不大的许力。
房门一开,徐文绣迈步走了进来,她把手里的两杯茶轻在茶几上,说道:“之锋,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用,我没喝多。”沈之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徐文绣坐在沙发上,微笑着说道:“童小姐的性格,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居然去教鹩哥戏弄姜队长。”
沈之锋说道:“文绣,你可千万别跟她学,那个童潼刁蛮任性,无理取闹,拿无知当个性,姜新禹鬼迷心窍,居然会喜欢这种女人。”
徐文绣惊讶的看着丈夫,说道:“你讨厌童小姐?”
沈之锋淡淡的说道:“讨厌谈不上,她和我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只不过,如果换成是我,肯定接受不了……对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徐文绣说道:“身体?我很好啊。”
“吃饭的时候,你说身体不太舒服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呀……之锋,我怀孕了。”
沈之锋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坐直了身子,说道:“文绣,你说、你怀孕了?”
徐文绣微笑着点了点头。
沈之锋激动的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文绣说道:“我上午去了一趟医院,刚刚拿到诊断书,本打算晚上再告诉你……”
沈之锋站起身,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沈家连续几代一脉单传,人丁始终不兴旺,而且都是三十岁以后才有孩子,接下来无论如何努力耕耘,地里再也结不出一粒果实。
好在是每一代都是男孩,总算是延续了沈家的香火。
徐文绣这么快就怀孕,属于提前完成任务,以后若是再怀上孩子,那都是老天爷的格外恩赐。
“之锋,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
“我、我不想去抬弯。”
“为什么?”
“我们刚结婚,现在又有了孩子,我一个人举目无亲……我害怕。”
“怕什么,正府在那边都安顿好了,而且,我也打听过了,乔太太、冯太太、姜太太,她们的住处离你都不算远,平时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那你呢?”
“我这边还要工作,你放心,等局势稳定了,我就把你接回来。”沈之锋信誓旦旦的说道。
徐文绣叹了口气:“之锋,你就从来没想过,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吗?”
沈之锋目光一闪:“将来?什么意思?”
徐文绣说道:“我看报纸上说,钟秧委员蒋鼎汶都辞官不做了,在上海开办砖瓦厂、轮船公司,就连他弟弟蒋鼎梧也辞职去了香港,听说开办了一家国际贸易公司。”
沈之锋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让我也辞官不做,去经商做生意?”
“对呀,有什么不好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替正府工作吗?”
“蒋鼎汶之所以辞职,那是因为豫湘桂战役,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统帅四十万军队,却败给了区区十万之众的日军,失地千里,损兵折将,从此委座不再信任他,所谓的钟秧委员,只不过是一个虚职罢了。”
徐文绣听的似懂非懂,她伸手拿过一份大公报,指着头版头条醒目的黑体字,说道:“那你再看看这个,上海警察局长张师也辞职了,跑去了抬弯开办农场……”
沈之锋瞥了一眼报纸的标题:一月内,五位高官相继辞职。
“文绣,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想法,而我,耻于和那些没有信仰的人为伍!”
“之锋,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没出世的孩子考虑。”
“考虑什么?不就是去抬弯住几个月吗?”
“假如、共军最后打赢了这场仗,你真的觉得,弹丸之地的抬弯能守得住吗?”
沈之锋脸色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文绣语气艰涩的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不喜欢经商做生意,还想继续留在保密局,那也应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真有那一天,起码还能保住命。”
沈之锋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你是说,让我通敌。”
徐文绣说道:“不是说通敌,起码在有些事上,能过去就过去吧,何必那么认真呢,我相信,共党方面肯定会感激你的。”
沈之锋盯着妻子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文绣,你和我说实话,共党是不是派人联系过你?”
徐文绣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
“我是共党的叛徒,他们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派人联系我呢。”
沈之锋慢慢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徐文绣坐了过去,轻轻拉着沈之锋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最近在监视共党的人,这就是一个机会呀,之锋,常言说的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并不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