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原本热闹的长安城此时寂静无比,白日里喧嚣的朱雀大街上此时空无一人。
九城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座府邸灯火通明,牛油蜡烛照的庭院宛如白昼一般。
正是六皇子秦王梁羽的天策府。
梁羽端坐在正厅之上,厅下左右各坐着一个,一个白面书生,一个青衫文人。
二人身边的小桌前摆满了各种文书,周围不时的有书吏抱着更多的文书进进出出。
白面书生翻看着桌上的书卷,聚精会神,连梁羽给他泡茶都没有发现。
一旁的青衫文人放下书,揉了揉太阳穴,端起一旁的茶壶,细细看着。
茶香淡淡,驱走些许倦意。
“珍宝斋里当真是有珍宝。”这青衫文人轻声感慨道:“这种茶只是用烧开的热水泡上,就能得到这般仙液,神奇无比。”
梁羽微微一笑,回到位置上,道:“若说神奇,还能有你我君臣三人在此相聚神奇?”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依然沉浸在书卷中的白面书生,道:“克明啊,你我能再续君臣之情,实在是天地造化。”
“陛下言重了,老臣...”青衫文人面上也几多感慨,梁羽哈哈一笑,道:“克明老矣?”
那青衫文人一愣,随后想起自己年纪,连连点头苦笑,又是庆幸又是疑惑。
梁羽见他这般模样,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辅机和玄成不知是否也来到此地。”
那青衫文人看着梁羽,知道他口中所说的辅机乃是长孙无忌,玄成则是魏征。
又看了看自己二十多岁的身体,虽然已来到这个世界半年多,可终究感觉有些不真实。
大厅之内,一时之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白面书生手翻纸卷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茶换了一壶又一壶,夜晚的凉气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袭来。
白面书生被这股冷风一吹,晃了晃身子,皱眉回过神。
梁羽见了,赶紧起身将窗户关紧,随后拿起一旁的氅衣披在他身上。
白面书生抬头看着梁羽,叫了声陛下,赶忙要站起身来。
梁羽按住他,道:“玄龄,你我君臣之间,还需如此客套?”
白面书生也不客气,稳稳的坐了下来,拿起手中卷宗递给梁羽道:“陛下,臣根据这几个月得来的信息,大体整理出咱们需要的东西。”
梁羽一听,拿起卷宗,细细看起来。
这白面书生和青衫文人,正是梁羽前世左膀右臂,素有“房谋杜断”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房玄龄和杜如晦魂穿之后,以为来到了地府,刚开始还纳闷,怎么没有阴差鬼使引着自己去酆都城。
待了两天之后才慢慢明白过来,自己好像并没有来到地府,而是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朝代。
自己的身体也不再是原来的身体,反而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惶恐几日,也没有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这二人终究非比常人,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隐藏着身份观察着这个世界。
没等几天就听到当朝六皇子被封为秦王,开府建牙之后,将自己的府邸命名为天策府。
听到这个消息,房玄龄和杜如晦欣喜若狂,却又不敢轻易上门。
二人在天策府外观察了数日,又打听了六皇子近日的事迹,这才确定下来:这个秦王就是自己前世的君主!
当下再无疑虑,二人一前一后,中间间隔不到三天直接进了天策府报了名号,请求拜见秦王。
梁羽见了二人的拜帖更是兴奋的无以加复,鞋子也来不及穿,亲自出门迎接。
君臣一见面,话还没说,确认过眼神,对方是自己要找的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一见梁羽,梁羽直接让房玄龄任天策府长史,杜如晦任司马。
当日梁羽带兵平叛,七皇子梁植想要趁着梁羽不在长安,将他的根基全部拔掉。
全靠着房玄龄和杜如晦二人,率领天策府一众与梁植明争暗斗,几番较量之后,直接把梁植逼出了长安。
自从梁植离开长安之后,房杜二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撒开了天策府所有的力量,开始对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官员暗中进行了一次大普查。
今日三人查阅的卷宗,便是这些日子普查的资料。
梁羽看着卷宗,眉头紧皱,忽而道:“朕原本以为,有此大机缘者应是少数,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多。”
房玄龄也是一脸的严肃,站起身来,道:“陛下,根据咱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朝中多数人全都和我等一样。”
他说着拿起另外一份卷宗道:“陛下请看,这是左相今年和去年的笔迹。”
梁羽接了过来,只见那份卷宗上贴着两张纸,纸上各了几行字。
房玄龄指着两份字道:“殿下请看,这一份乃是左相去年所写,乃是用的行书。这是左相前几日在家中练笔所写,乃是用的篆体。观其字迹,判若两人。”
杜如晦走上前来,拿出一份卷宗,接着道:“殿下,再看这一份。这乃左相这些日子在朝中所言和平日在家中言语。综合来看,臣下认为,左相很有可能是汉代权臣霍光借尸还魂。”
梁羽听到这话,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眉头紧锁,心道:“果然和朕想的一样。”
房玄龄又拿出一份卷宗,道:“殿下,此乃户部尚书,如今的军机大臣程经今年和去年的字迹。虽然字迹相仿,可字里行间模仿之气浓厚,显然也绝非一人所做。”
杜如晦接着从自己桌上拿出一份卷宗,递给梁羽道:“这是程经三月内在朝中和家中的所言,臣下翻遍史书,也为未曾翻到这程经来自哪里。臣下猜测,程经应是大唐后世之人借尸还魂。”
他说的甚是慎重,言语之中透着一股自信,让人不能生疑。
梁羽接过来细细看了,微微点头,道:“应是和高力士一般,却不是我大唐之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是这表情一闪而过,二人瞬间又恢复常态。
“像这般情况,朝中大约有多少人?”梁羽将卷宗放下,对于房玄龄和杜如晦的能力,梁羽再清楚不过,他二人若是认定的事,绝对不会出错。
房玄龄看了杜如晦一眼,杜如晦暗暗点了点头,一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表情。
“启禀陛下,朝廷上下,长安城内,约有六十八人。”房玄龄沉声道,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重锤砸在梁羽心中。
“六十八人。”梁羽喃喃自语,接着道:“能确定身份的呢?”
“三十二人。”
“太子呢?可在这些人之中?”
房玄龄缓缓摇了摇头,道:“太子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太子前些日子在东宫中,除了看书便是睡觉。根据高力士所言,太子虽有怪异,却无法判断是否有嫌疑。”
这边正说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只听门外有人道:“启禀秦王殿下,雍州有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