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随着粮队进了城,早有洛阳城的官员接应
“往这边走,这边走!”
身穿破甲的士卒手持兵刃,冲着霍家粮行的车队人员吆喝着。
梁俊抬起头来,仔细的观察着四周。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衣衫褴褛的饥民,倚在矮墙下晒太阳,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摸着肚皮。
巡街的官差们吆五喝六,顺着街道走,两旁的店家冲着他们点头哈腰。
偶尔有两三个顽童,从拐角胡同里飞奔而出,争抢着一只破烂的木偶。
走街串巷叫卖的声音抑扬顿挫,极具特色。
各行各色的人,勾勒出一幅盛世太平的画卷。
这画卷让梁俊有些失神,这和他想象的洛阳城全然不同。
易容之后的文渊探过身来,低声道:“兄长,没想到洛阳城内居然会是这样的模样。”
“是啊,没想到。”
梁俊点了点头,心道:“老朱和梁植终究是治理过天下的人,管理一个小小的洛阳城自然不在话下。是我小瞧了天下的英雄。”
他心中感慨,在他看来,长安联军就在城外,洛阳城内的氛围按理来说应该十分紧张才是。
可事实却与他想的相反,这让梁俊对原本十分自信的斩首行动有些动摇。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洛阳户部的官员站在街道上,身边跟着一队士卒,伸着手招呼粮车往里面走。
“往这边走,往这边走,兄弟们辛苦了。本官已经备下了酒菜,等卸完这批粮食,便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这户部官员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消瘦,一眼看去,便知是个读书人。
“大人有礼了。”霍家商行的长安负责人霍真赶忙上前行礼。
“霍掌柜无须客气,一路奔波,受累了。”
霍真连道:“不敢,不敢。敢问大人可是秦应秦侍郎?”
秦应笑道:“正是在下。”
霍真赶忙从袖筒之中拿出两张交通银行的纸币,道:“有劳大人在此等候,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秦应连连摆手,笑道:“霍掌柜客气,下官为国事操劳原属分内之事,如何能够收你钱财。”
文渊在一旁低声道:“兄长,此人不贪图钱财,看起来像是一个好官。”
言语之中,颇为意外,好像在说洛阳城内也都这般清廉的官员不成?
梁俊也有些诧异,低声道:“希望如此,就怕他另有所图。告诉兄弟们,进入粮仓之后切莫露出马脚,前几日诸葛夕前来勘查,我怕他猜到些什么。“
文渊嗯了一声,借着推车的由头走上前去,安排众人小心谨慎。
梁俊看了看还在与秦应说话的霍真,压了压草帽跟着粮车往前走。
转了两个路口,走了不到一里地,就见到一个大院。
院子外戒备森严,院子内人声鼎沸,乃是先头的粮队卸车的声音。
“慢慢来,排好队,不要着急!”
守门的士卒维持着秩序,一车粮食一车粮食的往里面放行。
门口站着一人,上下打量着进入的粮车,一双眼睛十分的锋利,偶尔还要人伸出手来,仔细打量。
跟在梁俊身后的黑胡子一见这架势,马上担心起来。
他被刘文静紧急从雍州调来,带着洪门的精锐跟着梁俊执行斩首行动。
临行之前,刘文静就有嘱咐,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得保护太子的周全。
梁俊对黑胡子有知遇之恩,又命他担任洪门的副龙头。
虽说是副龙头,可梁俊与李秀宁基本不会过问洪门的发展,名义上是副龙头,实际上却行使着梁俊这龙头老大的权力。
这份信任,莫说是让他保护好梁俊,就算梁俊让他去死,他也绝对不会迟疑。
“是个硬茬子。”黑胡子上前一步,在梁俊身后轻声道。
旁边的曹破山也跟着道:“我看这人腰间别着鹰爪钩,应该是绿林中人。查看兄弟们的手掌,应是想看一看有没有习武之人。”
梁俊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轻声道:“应该不是,此人应该是诸葛夕派来的,想要看一看咱们这粮队里有没有兵士。”
黑胡子点头道:“殷老大说的是,霍家粮行走南闯北,谁都知道这粮行的伙计都是练家子。”
曹坡山恍然大悟,道:“胡老大说的没错,咱们绿林中人虽然与当兵的都使家伙,可咱们使刀的多,当兵的用杆子的多,虎口之处的老茧不同。”
“嗯,这也是刘军师为什么要让你们来的原因。”
梁俊道:“以不变应万变,一会若是有什么差池,你们俩切莫冲动,只要咬死了是霍家商行的伙计。便是闹上一闹,也无妨。”
曹破山有些疑惑,问道:“殷老大,咱们孤军深入,理应低调行事才对,若是一闹,岂不是让人生疑?”
黑胡子道:“这霍家商行的伙计,运的是粮,干的却是走镖的事,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的人物。若是忍气吞声,方才让人心疑。”
曹破山连连点头,道:“说的没错,是我糊涂了。”
梁俊见霍真和秦应缓步向着这边走来,谈笑风生,又见快轮到自己进院子,赶紧吩咐道:“莫要出声了,见机行事。”
黑胡子二人回到了自己的粮车旁,赶着马往院子里走。
门口的那人看了看曹破山,忽而伸手示意他停住。
“这位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熟。”
曹破山心中一紧:“莫非这人看出什么破绽不成?”
嘴上却道:“官爷说笑,小人头一次来洛阳,如何能与官爷见过面?”
那人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听兄弟的口音,像是关外人?”
上官瑞鹤早就交代了他说辞,曹破山见招拆招,道:“小人乃是雍州人士。”
“嗯,这就对了。”这差役上下打量着曹破山,忽而冷冷一哼,挥手道:“进去吧。”
曹破山让他弄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时之间愣住了。
黑胡子在梁俊后面,眼见着曹破山发愣,怒声道:“曹老三,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去,让老子在后面干等?”
“哎,哎,哎。”曹破山回过神,连忙催动马匹往里面进。
那差役站在门口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黑胡子,却是将曹破山身后的梁俊忽略过去。
梁俊赶着粮车顺顺利利的进了大院。
文渊早已卸完车,在旁边等候,见梁俊进院赶紧迎了上来。
“不急,先看一看门口的动静。”
梁俊伸手示意周围人不要着急卸车,转过头来向着院门口看去。
那差役拦住了黑胡子,上下打量道:“这位兄弟也是雍州来的?”
黑胡子一瞪眼,看着他道:“咱们粮行的本部就在雍州,老子自然是从雍州来的。”
他这么一呛呛,周围看热闹的全都围了过来。
霍真和秦应正说着话,耳听得有吵闹声,赶紧走了过来。
秦应上前道:“怎么回事?”
黑胡子抢先告状道:“大人,这位官爷不让小人进院!”
身后的粮车伙计们也都跟着发难道:“官爷,咱们赶了三天的车,好不容易到了洛阳,赶紧让咱们进去吧!”
“就是,让爷们进去,你们好交差,咱们也好回去。”
“怎么着,让咱们进城是你们皇帝下的旨,你这鹰爪孙不让咱们进院,是要造反么?”
最后一批粮车的跟车人员,除了梁俊四人之人,其他都是霍家粮行原本的伙计。
上官瑞鹤之所以让梁俊易容之后,跟着最后一批粮车进来,就是和诸葛夕打了一个心理战。
这第一批和最后一批,按常理来说,应该都是严加检查的。
可粮食运了十几天,诸葛夕隔三差五来看一趟,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时间长了,自然会让人懈怠。
这最后一批粮食不多,人也少,若是有猫腻,严加盘查一定会发现。
粮队若是想夹带什么,必然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
上官瑞鹤就是赌诸葛夕会犯这种错误,才决定让梁俊最后入城。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
从一路上来看,确实也是如此。
秦应虽然是个负责任的官员,可盯着运粮队十几天了。
十几天里都没有发生什么问题,今日是最后一天,他自然不想节外生枝。
一听门口的差役不让黑胡子进去,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方统领,怎么回事?”
“方统领?”
听到秦应叫这人统领,周围人全都一愣。
炎朝的统领官职并不是随便叫的。
一般来说,麾下士卒没有三五千人,不能担任统领一职。
此处乃是洛阳,梁植的大本营,能被秦应这位户部侍郎叫做统领,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样的人却站在院门口检查来往的粮车,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殷大哥,有问题。”
曹破山脸色变了变,想起一个人来。
梁俊问道:“怎么了?”
“这人姓方,又擅使鹰爪钩,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江南道的一个好汉,叫做扑天鹰方照。”
文渊也是一惊,道:“方照?他就是方照?”
“若是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方照。”
“若是如此,那可就麻烦了。”梁俊眉头紧皱。
方照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军机二处也有他的资料。
此人是个大贼,跟着来到洛阳之后,投靠了诸葛夕。
诸葛夕从长安拐走的那五万三卫被他打散,分成了十卫。
方照就是其中一卫鹰隼卫的统领。
他今日站在此处盘查,显然是受了诸葛夕的命令。
从他刚刚拦住曹破山的时候,梁俊就感觉不对劲,现在又拦着黑胡子不放,必然是认出黑胡子来。
黑胡子虽然把自己标志性的胡子剪掉了,身形气质却无法改变。
方照如果以前见到过黑胡子,一定能够通过声音和身形辨认出黑胡子的身份。
不然诸葛夕也不会让派他到此处。
“怎么办?”曹破山有些慌张。
文渊道:“不要着急,先看看再说。”
三人从粮车内抽出隐藏的匕首,观察着形势的变化。
方照冲着秦应微微一笑,道:“秦大人,非是下官不放行,而是此人乃是雍州的大官,不能放他进去。”
曹破山一听这话,马上想起刘文静的安排,急道:“殿下,胡老大已经被识破,咱们赶紧先撤吧。”
这边不等梁俊说话,那边黑胡子眼见得身份被识破,二话不说,用力一拍粮车的护栏。
霍家粮行的粮车都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护栏中空,可以隐藏兵刃。
他这一派,机关显露,露出一把朴刀出来。
黑胡子二话不说,抽起朴刀冲着方照砍去。
这一套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方照始料不及,万没有想到黑胡子在被自己识破身份的一瞬间居然如此果断。
他想躲,却无处可躲,身子一侧,黑胡子的朴刀正冲着他脖子砍去。
这一刀黑胡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刀快势头猛,方照登时毙命。
黑胡子杀了方照,毫不迟疑,转头冲着来的地方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横行天下的昂头龙李虎!”
大院周围的士卒眼见着方照不明不白的死了,全都呆愣住。
黑胡子一跑,方才回过神,快步追上去。
死了人,粮院周围彻底乱了,梁俊想去追黑胡子,唯恐他有失,却被曹破山和文渊死死拉住。
只能趁乱从后院逃走。
黑胡子为了吸引城内士卒的主意,保护梁俊的安全,手持利刃哪里人多往哪里跑。
整个洛阳城内瞬间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