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要是被允儿听见,连我都保不住你。”林深时显然没打算装作听不懂李正尧话里的意思。
坐在他对面的李正尧挠挠额头,说:“不至于吧?我也见过允儿几次,人看上去挺温柔的感觉。”
林深时却意味深长地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她私底下又是什么样子?我是她男朋友,但我也不敢说我百分百了解她。”
李正尧愣了愣,忍不住多看了林深时一眼。
他总觉得林深时话里有话,口吻不像在开玩笑,奈何林深时不愿意多说。
两个人很快又聊回了正事上。
“说起来你不打算逃,其实也是为了允儿吧?既然连我都知道你谈恋爱的事,我大胆地猜一猜,叔叔那边大概也早就知情了吧?”
见林深时不说话,李正尧了然般点点头。他想了想,忽然又问:“如果允儿没出现、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还不认识允儿的话,关于曺氏的事,你会选择答应吗?”
林深时看上去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结果就如李正尧预料的那样点点头,回答说:“有可能。”
单说了句“有可能”,不过这个答复也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李正尧故意开着玩笑说:“我还以为你的情意有多坚定呢?”
“不认识允儿的话,我那时候也并没有喜欢的对象,生活里除了工作,也没别的人际往来。反正迟早都会被安排相亲,从利益方面还有别的角度来考虑,我和诗京尝试交往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我没有多少理由可以拒绝。”林深时给出了一个相当理性的解释来。
可是李正尧看着他,好像也看穿了他的心思,低着声补充说:“但是这件事依然没得商量……你可从来不喜欢被别人赶鸭子上架。”
林深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嘴里说:“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允儿已经出现了。”
他很彻底地表明了自身的态度。
李正尧微微颔首,旋即又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说:“放心,你今天的话我不会告诉允儿。”
不说还好,一说怎么听都像是这家伙在隐晦地讨要封口费。
林深时没好气地瞪了李正尧一眼,却也提不起多说几句的心情来。
“不过,叔叔怎么也不至于真的让人去对付你女朋友吧?”
“我爸自己不动手,别人呢?而且,这是Han Shin的事,可不仅仅是我家的事。我不怕我爸会对允儿做什么,但其余的那些家伙,我可不知道。”林深时这话等于是间接承认了李正尧前面的发问。
在他如今所处的世界里,没有哪个选择是真的单纯和轻松,在外人看不见的平静表象之下,实际上他也在如履薄冰地斟酌着自己的每一步。
他不得不牵住女孩的手,否则他就保护不了她,可他有时候也会担心,他和她牵在一起的手,最后会牵连着她同样跌进冰下的深水里,那是林深时不愿见到的情况。
所以他偶尔也会有些纠结和踌躇,无法对林允儿说出口。
“管那么多干嘛?”
过了片刻,李正尧忽然猛地一握拳,抬头看向林深时。
“爱就爱了!咱们在综贸的时候,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反正也没多大风险,为什么不去争一争?”
林深时听完后就笑了,李正尧所言和他的想法差不多,这才是他即便被人当作笼中雀一样摆弄、甚至屡次面对曺氏的傲慢也没去直接撂担子的主要原因。
人都有傲气,林深时此前在曺赫的面前也还算不卑不亢。然而过刚易折,自尊和自傲完全是两回事。
Han Shin集团是庞然大物,作为创始人和掌权人的曺氏家族在林深时的跟前,他们就是有能够高傲的底气。
林深时早就不是那种刚出社会的年纪了,自信过头又无知无畏。
他尊敬曺赫、尊敬曺静淑,甚至尊敬整个Han Shin,那都是真的尊敬。因为他知道,纵然他拥有和曺赫当年相同的条件,他也未必能经营出第二个Han Shin来。相对的,以女性身份坐稳偌大企业的副会长职位,曺静淑靠的东西也不光是她的出身。
这群人全都不比他傻,或许说还要聪明得多,阅历丰富不提,一个个还有钱有势,像林深时这么一个半年前还在谋求从科长职位上晋升的年轻人,又凭什么对他们给出的刁难信心十足?
他当然要学会谦卑,当然要学会低头。年轻是将来的潜力,不是现在的实力。
一味死抗不是不行,毕竟他也不是毫无背景,但这样的处理方式简直糟糕透顶。
林深时正在悄悄思考着用属于他的方法来解决这一切,他正在尝试用他的节奏来融入所有的事当中。
他不心急,那群暗中旁观的人更不心急,猜不到的结局才更令人期待。
很多人都想看一看,他究竟能做到怎样的程度。
“总之,之后有什么事你说话。你这家伙,办大事的时候总是遮遮掩掩,我也猜不到你到底想干嘛。还记得以前咱们刚入社那会儿,你帮我把一个抢了我项目的前辈弄走的事吗?”
听李正尧提起几年前的往事,林深时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嘴中却依旧不漏口风:“那是你自己的推测,我可从来没承认过这事。”
“行行行,反正那顿王宝和我都请了,这人情咱早就两清了。”李正尧摆摆手,小声嘀咕,“反正依我看啊,咱们那一届再没有比你更阴险的家伙了。”
林深时拎起桌上的茶壶意味莫名地笑了笑,也没去反驳。
“行了,该了解的事也了解完了。我知道你今天来公司铁定有什么事要做,我就不打扰你了。记得,有麻烦需要我帮忙就直说,你就我这么一个死党,我也就认了这个劳碌命了。别害羞,好吧?没准过几年咱哥俩就要一前一后走进婚姻的坟墓里了。”
一谈起这事,李正尧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的感慨,林深时见况好笑不已。
直到送这家伙离开办公室后,回到沙发坐下的林深时出神地思考了几秒,才缓缓吐出口气来。
他站起身来,从角落的柜子底下找出几个空置的塑料整理箱,开始收拾起办公室里一些他需要的文件和个人物品。
没错,他今天这趟回公司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打包走人,免得以后还要浪费时间往返。
老实说,林深时不是很执着于HArt本部长的位子,之前和姜民宇争也是想要引起曺赫的注意而已。
眼下他都收到了曺赫的考验,公司这边短期内放一放,做个姿态出来也能省事不少。
“笃、笃。”
林深时刚从架子上拿下那两只Kakao送的Muzi和玩偶,他就听见办公室外面有人敲门的动静。
他奇怪地回头看去,见奉伽绮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本部长!有人要找您!”
不等林深时说话,奉伽绮就害怕他会先说出什么似的,马上抢先说了一句。
林深时听后略感疑惑,等他看到奉伽绮身后出现的那道人影后,脸色就不由自主地变得复杂了些。
“前辈……”
原本在他和李正尧的预想当中应该不会来找他的金尚植,此时却是闷着头,出乎意料地找上了门来。
办公室的门被重新关上后,林深时还没来得及招呼金尚植,他就听到金尚植开口说:“我是来赔罪的。”
手里提着茶壶的林深时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继而无奈地露出笑容:“前辈,有些话我们之间就不必说了,说出来反而显得疏远。”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怪我,但有些事我做不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金尚植也没坐下,在林深时沉默的注视下冲他鞠了一躬,低着头沉声说:“本部长……对不起,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下属,这次都没办法帮到您。”
这是他们俩相交多年以来,林深时头一次听金尚植如此郑重其事地对他用上敬语,他突然间就觉得有点荒诞和可笑。
“人生在世看来真的会遇到很多的不如意,前辈。没想到我到了现在的年纪还会有这样的感慨。”
金尚植弯下去的腰直起,面上散去了恭敬与肃穆,恢复了往常的亲近和笑意,可惜这笑意里实在糅合了太多的苦涩。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常常也会有类似的念头。”
林深时轻轻摇头,又问:“来了HArt以后,前辈感觉怎么样?”
这时候,金尚植就露出十分满足的笑容来,“很满意。”
“那就好……”林深时总算放松了一样,低头放下茶壶,“出去吧,为了嫂子他们也要用心工作才行。”
金尚植似乎并不意外他这么快就选择送客的态度,默默颔首后转身,直至走到门前时才停下脚步。
“深时,关键或许还是在综贸那边。安部长的胆子比我们想象中要大得多。”
目送着对方出去的林深时,直至金尚植带上办公室的门后都未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