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脑子里刹那间生出的一声疑问，还没来得及摆脱迟疑地问出口，坐在她面前的李溪午就拿着茶杯平静地告诉了她答案。
“很简单，因为她比你适合。”
“那位裴小姐还年轻，她对这个世道还很陌生，她在爱情面前会犹犹豫豫，她还是想要享受恋爱的年纪，两个人磨磨蹭蹭的话，几年就过去了。”
“还有，她的事业刚起步，她再赶时间，也不可能在近几年内和深时结婚。”
“这样时间不就很充裕了吗？我总有办法让她和深时分开。”
“所以，你和她在我眼里，你们俩截然不同。她比你少了很多危险性，她也比你合适得多。”
听完李溪午的话，林允儿沉默了很久才攥起手说：“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她，您的主意始终是想要那位曺小姐和深时在一起？”
李溪午却摇摇头。
“林小姐你玩过国际象棋吗？”
“这个下棋吧，其实思路很简单。尽量为自己制造优势就可以了。”
“来，现在我们看看。”
“如果深时他选择了我替他铺好的路，他不光能成为Han Shin集团未来的孙女婿，还很有可能成为集团未来的掌权人。至少是其中之一。”
“但如果他选择了你，他能得到什么？他的事业会受阻，他会受到包括我在内很多很多人的刁难。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要推掉一个对他来说其实很好的机会。”
“这种对抗的结果，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十有八九他会输。”
“哪怕他真的赢了，他又能得到什么？事业肯定没了，仅仅是换来了一点所谓的恋爱自由。”
“最后，他还把这份自由，用在了你的身上。”
“对，爱情。爱情确实是你手上一枚不错的筹码。问题是，这个筹码是只有你有吗？”
“深时现在爱你没错，但你能保证他不会爱上别人吗？你能保证，错过你，他就会后悔一辈子，你就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挚爱吗？”
“我想你应该不能保证，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变质。”
“所以爱情这枚筹码不错，只是份量轻了点。”
“至少在我这样的老人家眼里，你们口中的爱情太过微不足道了。”
“人生可不止是两个人在一起，短时间的你侬我侬那么简单。”
“如果你对深时起到的影响不那么大，我不会对你们之间的事插手过问，但现在不一样，深时想和你在一起，他甚至想和你结婚。这是影响他一辈子的大事，我只好来当这个恶人了。”
说到这里，李溪午摇头叹了口气。
“我其实知道林小姐你想说什么，深时的结婚对象并非只有诗京可以，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是你。”
“理由，我刚刚说了，你不合适，你很不合适。”
几句轻飘飘的不合适，让林允儿的脸色略微泛白。
她微微垂下了头，双手愈发愈发攥紧，胸口起伏，整个人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老实说，在今天之前，她不是没事先设想过自己将来和男友的父亲会有一场坐下来的谈话，只是她没想到，李溪午的态度会远比她的想象还要直白，她没想到……对方的话会如此刻薄、冷酷，还有现实。
过了片刻，好像实在找不到话来打破沉默的她不得不直接搬出她准备好的杀手锏，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李溪午说：“我听深时说过……您之前之所以希望他和曺小姐结婚，也有一部分您自己的原因在里面？”
李溪午停下喝茶的动作，抬眼向她看来。
林允儿下意识挺直了背，抿起嘴唇毫不退怯地迎上了中年男人的目光。
她的这番话也算是撕破了脸，只差当面问李溪午，他想要赶走自己儿子的恋人，理由果真像他自己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夹私心吗？
李溪午显然是听出了女孩的弦外之意，微微一笑后就陷入了沉默当中，像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直到林允儿都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时候，她才听见那道磁性而温和的中年声音重新传入自己耳中。
“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留有余地的必要。”
李溪午再次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浅尝着说：“我刚刚说，那个叫裴珠泫的女孩比林小姐你适合当深时的女朋友，你知道另一重的理由是什么吗？”
林允儿没应声，这么无礼的行为本来不符合她的性格，只是今天的情况对她来说和往日不同。
她心中有团怒火正在燃烧，但不知道该针对谁、该怎么去发泄出来。
李溪午好像也不意外她的沉默，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觉得林小姐你不合适，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你是艺人，还是名idol。虽然那位裴小姐的情况和你差不多，但你们仍然有些不同。我这么说吧，如果是她，我不是不能考虑，真让她和深时在一起，可是你不行。为什么？因为她才刚做这份职业不久，而你，好像已经算是功成名就了。全韩国的人好像都知道你的名头，你和你的组合，一度是国家的标签之一。”
慢悠悠的话语在包厢里响起，李溪午也没忘给林允儿添茶，尽管这一回，他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么恭敬和紧张地伸出双手举杯去接。
他收回视线地笑了笑，笑容里有点说不清楚的意味。
接着，林允儿就听到他继续说：“如果是普通人家，娶到你的话，或许还会认为是家里的子孙争气。毕竟，能在一个领域里做到巅峰的人，我相信林小姐你有自己的优点。你已经很优秀了，你比这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优秀。可是，不管你有多优秀，偏偏你遇上的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我在这里可以毫不避讳地告诉你，你想要成为深时的爱人，你有多么优秀根本不重要，你再优秀也只是锦上添花的添头，重点在于，你的出身、你的背景，还有你过去的经历。”
“我刚刚说了，我不一定非要深时娶诗京，甚至，我不一定非要什么门当户对。深时如果继承了我的事业，或者他选择继承他继父的事业，他也就不需要依靠什么联姻来增加自己手上的筹码。”
“我其实没有想要逼他。”
“这件事，最初只能说是吓唬吓唬他，逼他入瓮的玩笑而已。”
“可是后来，随着情况的变化，我的想法也改变了。”
“因为我发现，他竟然想娶你。没办法，我只能真的做一些事情，出手阻止了。”
渐渐地，林允儿的脸色似乎越来越白。她像是从中年男人的话里听懂了什么，嘴里却一句话都不说，也一句话没去反驳。
她只是垂头坐在那里，身形看上去消瘦而孤单，很可怜，但却触动不了李溪午分毫。
他放下喝空的茶杯，罕见地犹豫了一下。
“前些年，因为公司的发展需要，我也开始去试着了解和接触你们这些idol是怎么回事。”
“说句很不礼貌的话，当时我在看完手底下的人整理的资料后，我对你们的第一印象是……一种‘商品’。你们的身份很光鲜，如果走运的话，甚至能在短时间内拥有很大的能量，可是你们真的不像是那种拥有独立个性的职业，你们甚至和你们同行业的其他明星也不一样。”
“我曾经出席过一场晚会，在晚会上，有些好像当时人气很高的年轻idol在舞台上表演，当时我认识的一位年纪挺大的老人家在耳边说，等她们结婚生子之后，她们的孩子将来长大看到她们现在这个样子，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句话的记忆很深。”
李溪午摇摇头，忽然吐出口气。
“那个叫裴珠泫的女孩，我知道她和深时也有一点关系。如果今天把你换成她，我或许会采取更柔和的方式来应对。”
“甚至，她真的让我看到了她喜欢深时的决心，并且愿意放弃她现在的事业，我不是不能帮她抹掉她过去的一些痕迹，让她和深时好好地在一起。”
“可是……你不行。”
“我知道你从刚刚起就一直想问我，为什么你不行、为什么我认为你和深时不合适。理由很简单，因为……”
李溪午迎上了女孩终于控制不住眼眶发红的双眸，注视着她依然在竭尽全力维持情绪的面容，眼神有些复杂地轻轻说出了他早就藏在心里的话：
“丢人。因为深时如果和你在一起，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非常丢人的事……”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外忽然传来沉重的敲击声。
几下如同用拳头闷砸了门板的动静后，正在包厢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包厢的门被人拉开，一群黑衣保镖在后面惭愧地低下头，映衬着出现在门外的那道气喘吁吁的身影。
他脸色无比冰冷地看了看一下子见到自己吓得连忙转过头去擦眼泪的林允儿，又看了看李溪午那张平淡的面容。
最终，他低声地说：“爸，您欺负我没事，但您欺负她……这笔账，看来咱们俩要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