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刘星所担心,洪承畴正面临着艰难抉择。
二月十一时,他接到京城的八百里加急时,正在与孙传庭联手堵截李自成,整整二年多时间里。李自成的十万多人在陕、川、豫、鄂四省交界的山区来回运动,而四川那边,因为秦良玉驻扎在成都,是的每次李自成入川后不敢久留。
这种局势,使得闯军军就是无法长久进去平原密集地带。而张献忠投降后,在谷城一带囤田韬光养晦后,中原的湖北、河南、陕西三省都开始慢慢恢复元气了。
洪承畴和孙传庭吸取了过去十年的剿匪教训,只改为堵截关口要道限制李自成的军粮供给,而不再像过去那样傻乎乎追着农民军屁股后面兜圈子。再者,农民军虽然兵器甲盾稀缺,但是常年流窜和山地跋涉使得他们非常擅长山区作战,明军不敢轻易进入山区涉险。
虽然无法进入山区彻底剿灭农民军,但按洪承畴估算,只要再有二年时间,农民军的叛乱可以慢慢的剿灭。因为缺乏粮食,李自成的十万多人慢慢流失了一份人,剩下已经不足七万人了。
在这个紧要关头,崇祯急令洪承畴大军回师京城勤王,这让洪承畴的剿匪大计功亏一篑。再者,洪承畴不是熊文灿那个理想化的人,他压根就不信张献忠会死心塌地的投降。所以,在率军回京的路上,他写了一封奏折给崇祯表述了他的看法,他认为清兵觉得不会超过二十万人,只要朝廷的各地勤王兵马步步为营,完全可以将清兵打败。
末了,他认为熊文灿镇不住张献忠,此人必会再次造反!洪承畴没想到,这是这份奏折,日后让熊文灿死于非命。
等洪承畴大军经过半个月的行军到了邺城,京城传来唯一的好消息:鉴于曹文诏和吴三桂的失利背景下,在杨景辰和杨嗣昌的附和建言下,崇祯同意了洪承畴屯兵衡水的战略,并授权他接管山东和南疆的所有勤王人马。
有了本部的六万精锐老兵和六万新兵,洪承畴调集朝廷从南方运来的钱粮,在衡水府整合军队,休养训练。而此时,清兵的大军除了压制京城和辽东的明军外,无力分散兵力占领过多的城镇。
鉴于此,洪承畴一边训练主力人马,筹集军备物资,一边将各地汇集来的乡勇进驻沧州、安平、任丘、清远等州县。已经完成了筹集粮草任务的豪格,对明军非常鄙视,特地向皇太极请战。
皇太极也有心试一试在中原威名远播的洪承畴,便让豪格率领二万轻骑南下,自己带着四万的镶黄旗和正白旗的嫡系精锐骑兵到保定压阵。留下剩下的人马由多尔衮、鳌拜等新老将领继续驻扎在京畿,监视着京城的明军。
三月底,豪格二万人马围住安平,并不断派兵骚扰周围州县。洪承畴在衡水留下四万人马镇守大营,自己亲帅八万步骑北上。豪格见明军动向,想模仿皇太极的围点打援战术,结果洪承畴大军每天只行军四十里,随时让将士保持体力,并且每天安营驻扎都把防御工事安排的滴水不漏。
豪格见他大军无机可乘,又偷偷派出两支小股骑兵,各三千人从左右绕道南下包抄衡水大营。结果这两支骑兵攻打衡水大营大营被留守的四万人马击退,在返程途中又被曹变蛟的二万骑兵痛击。六千骑兵溃败回到豪格营中剩余不足一千人,这才让豪格收起自己轻视,转为不断的纠缠。
可没多久,皇太极的军令传到,调豪格的剩余人马北归。原来皇太极不放心豪格,在他军中安排的副将随时汇报军情,将初战失利,不敢继续让豪格意气用事。皇太极见到洪承畴还是步步为营不为所动后,便知道此人是劲敌。
随着豪格的退军,各方都以为洪承畴会继续北上时,他却率军回到衡水转而继续练兵。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和初步交战,这些卫所的士兵才已经有点模样,但洪承畴却知道现在决战为时过早。
这些新兵在真正大战中还承受不了八旗骑兵的正面冲击。不继续完善军阵配合,不提高军纪作风,明军战术能力根本不足以抵挡八旗军。特别是从曹文诏那里,知道的正白旗一万铁甲重骑后,洪承畴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在保定等待机会的皇太极并没有因为失利而处罚豪格,那本来也是他默许的一种试探。这种试探的结果,让皇太极开始重视洪承畴。他本来就听范文程说起,大明上下文臣武将众多,然能担任重任者,唯有孙承宗、卢象升、洪承畴、秦良玉四人。所以,范文程死后,他迫切需要一名出将入相的股肱之臣辅助自己。
现在就有个机会,只要击败洪承畴,并俘虏他带回辽东,就能得偿所愿了。他皇太极还没有自大的以为,清兵有能力一战克北京,定中原的实力。
......
然后,洪承畴还是无法左右了朝廷的内部的君臣的心思。在洪承畴的初战告捷消息,通过各种渠道传入京城时,在人心惶惶的朝廷上下注入一针强心剂;可是当洪承畴初战告捷后,反而退回衡水时,朝野上下都很不理解。慢慢地,有人开始传言说洪承畴拥兵自重,又说洪承畴有纵敌之嫌。于是,都察院和翰林院以及六个给事中的不少人开始写奏章弹劾洪承畴。
一时间,被清兵蹂躏的压不过气来的一些士绅,因为京郊和北直隶的田庄被清兵掠劫一空的怨气也撒到洪承畴的头上。他们利用自己门路煽风点火,教唆着关系亲密的官员弹劾洪承畴;顺带着把曹文诏和吴三桂也弹劾了。在他们看来,拿了朝廷钱粮却无法击败清兵的武将都是罪人,就因为这些罪人,才导致自己倾家荡产。仿佛不杀这些人谢罪,是天理不容的事情。
曹文诏和吴三桂两个没怎么交集的人,这个时候一起跑到了杨嗣昌家里。洪承畴的军事意图,二逼文官看不清楚,他们常年带兵人却闻出一些味道。很简单,只有洪承畴的大军在南边虎视眈眈,清兵就不敢大意行事,更不敢大肆攻城。
“杨阁老,这个时候您可不能跟着他们起哄。如果逼迫洪大人在未准备充分就绪的情形下与清兵交战,会使朝廷大军胜算更少”,曹文诏和杨嗣昌也算认识,一进杨府,简单寒暄之后就直奔主题说项。
吴三桂也说道:“是啊,杨阁老!你也是内阁辅相,兼领着兵部的兵法大家,不能被一群清流自乱了阵脚”。杨嗣昌自从三年前在西北抵御了宣大危机之后,升任为文渊阁大学士,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阁拜相。
杨嗣昌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他不喜欢洪承畴,这两个领兵将领都拥护洪承畴让他有点不满;而且,因为他父亲杨鹤的时期,他和洪承畴也算私家仇人。不过,他眼下也不得不倚仗洪承畴打败清兵了。如果不能解决此次的京畿危机,他的位置也坐不稳,大明的江山社稷也岌岌可危。
“此事杨某岂能不知,此事单单依靠杨某的说辞,怕分量不够,皇上未必会采纳谏言。我等还需挣得另两人的支持!”,杨嗣昌沉默一阵后,向两人解释道。
曹文诏和吴三桂对视了一眼,问道:“不知杨阁老所言之人是哪两位?”。对政治,两人还是外行,一时半会儿不明白。
杨嗣昌娓娓道来:“内阁首辅大人杨景辰和大内总管、东厂厂督、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杨首辅代表着六部总议,他虽然不带兵,但名义上天下军政都归内阁管制;而本官仅仅是普通辅相,就是次辅蒋德的地位,也高本官一截。而王总管虽是宦官,却是皇上心腹;你们知道的,很多时候他们对皇上说话比我们管用”。
曹吴两人望向这位内阁辅相,心里叹服之余,论这京城里头玩政治勾心斗角这门心思,他们真不是这份料。
于是,第二天,杨嗣昌和曹文诏去偷偷去拜访了杨景辰。而吴三桂因为与王承恩相熟,乘夜色偷偷拜访了王承恩。但是杨嗣昌和曹文诏的行踪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而相对聪明点的吴三桂,以便服私访王承恩倒没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