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铺天盖地,一方桥顶之上已尽覆白霜,阳光下有玲珑剔透之感,衬着桥下流淌不息的河水,其实是一方好景色的。
牛镖师方才感叹完,一点腥红之色便染了这幅画面,抬首看去,只见张学真一手捂着肩头,呵气如牛。
邹镖师收剑于身侧,凝立于原先张学真持钓竿所坐之处,眼眸俯视而来,睥睨之色,冷傲决绝,看的张学真心底若寒霜突临,胆战心惊。
牛镖师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一步一步的向桥头走去,路过张学真身旁的时候,他侧头对他说道:“得罪了,告辞。”
看着邹、牛二人的身影逐渐没于桥的那一边,张学真现出满脸苦涩,缓了几缓,先止血,而后包扎妥当,也不去看那些被他带来却身首异处的人,提步纵跃而去。
该尽的职责还是要做的,比如将邹、牛二人的实力向上汇报,只狂奔之时他心下诸多思量,究竟该以怎样的水平来定义这二人他现下还不能完全拿准。
说的高的,族中人自不会信,说的低了那便显得自己太过不济,若是不上不下,他想到邹镖师的剑,怕绝非对手才是。
而另一边,邹、牛二人也已走远,牛镖师一边想着刚才的战斗场面,一边对邹镖师说道:“小邹,我发现你现在的剑比之前还要冷了,跟冰做的差不多了。”
他又看了看身后,“这张学真定是第一波来试探的,不知道接下来会派谁出来,其实你说他们张家直接派个最厉害的过来,比如武派的三张老,打得过打不过的一次就完事多好,非得这样一波又一波的多麻烦。”
才说完,他又摇摇头,“还是别了,一波一波的也挺好,可以多打几场。”他是又想到了方镖师一路下去的实力提升。
抬头看了看前路,牛镖师对邹镖师又说道:“咱们提点速,这样天黑前能到沟阳城,住一晚,明早就可以渡江到甘叶府境内了。嘿嘿,除了少阳府,哪怕是荒郊野外也能打着野食,就不用总吃那烤馍了。”
邹镖师显然也是对烤馍受够了,当下提步纵跃,速度之快,若流星划过。
牛镖师一愣,立马大步跟上,他虽然没有所谓的轻工身法,但天生异体让他步幅极大,且力量之足,是完全凭肉体之力追赶而上,虽达不到与邹镖师齐头并进,但落后两个身位的跟上还是不成问题。
就这样,邹镖师在前,神情飘然如流线,无声无息,牛镖师在后,大步追赶,‘轰轰’擂地之音响彻天地。
太阳将落山,他们便到了沟阳城的城门前。
牛镖师一抹头顶的汗,大笑道:“痛快,痛快,要不这一路我们都这样赶路吧,赶到赶不动了,就停下来歇歇,哈哈,肯定痛快。”
邹镖师面不红气不喘,只提剑向城门走去,留下一个字,“饿。”
牛镖师提步跟上,苦笑说道:“唉,小邹,你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沟阳城因临于洛江,其繁华程度自然要胜过最早先的那一座临岭坡了,而且因为这里疆域开阔,所以有码头和货船,往来的商人和行人络绎不绝,城中主要的道路上也是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
邹、牛被人潮所迫,只能放慢脚步,便也借机欣赏下这城中的风貌来。
边走,牛镖师边感叹,“果然还是少阳府,这边的药材行顶上我们那边一整个府的数量,小邹你闻闻,这大道上的空气里都有药材的味道,这浓郁度可够醉人的,而且这么晚了还这么多往来的商人,啧啧,热闹哟。”
与他们相差不多的一个老者笑了笑,“老夫家就在这沟阳城,别的可不敢吹,就单这药材二字,天下间舍我们沟阳城可没别的地了,在这里,三岁孩童都会给人号脉看诊,人人寿长延年,呵呵,好的很哦。”
看着笑滋滋走远的老者背影,牛镖师不由得感叹,“确实是好的很,寿长延年,这怕是张家,雪林或是任何一个饱受‘血缺之症’的家族都渴盼的事情吧。”
街边一三层楼的酒馆门口,矮胖的小二堆着脸、哈着腰的招徕往来行人,到得邹、牛二人身前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从外地来的生客,当下堆起了一脸的笑褶,朗声道:“客官您里边请,唉,咱们酒馆可是沟阳城的招牌,有道是来沟阳城,不入这胡三酒馆,就跟白来一样,快快快,请进,请进。”
“哈哈。”牛镖师拍着肚皮,指着小二说:“小二哥,你这‘有道是’铁定是自己瞎编的,都不押韵,还不上口,哈哈,得再掂对掂对下用词才是。”
小二堆着笑脸的回道:“嗨,您能因此记住咱们这胡三酒馆,那也不白瞎小的这胡编乱造了不是,怎么的,客官?您二位里边来个雅间怎么样?这会子天黑了,可还有说书的讲上一段助兴的很啊。”
牛镖师看着邹镖师,道:“小邹,咱们就这家吧,我觉得这个小二哥亲切。”
邹镖师扫了眼牌子,点点头。
小二一抖抹布,弯身一请,对着店内就喊道:“两位,二楼雅间一处。”
随他声落,又一小二迎了上来,引着二人一路来到二楼,竹木屏风加大绿植隔开了一个又一个甚是私密的空间,门口有帘做挡,半分窥不见内里。
小二选了一处空着的雅间,拿了餐牌,本能的就递向邹镖师,在他看来,这定是主仆二人,可谁知接过餐牌的却是那个壮汉。
牛镖师看着餐牌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各色菜品,许多名头起的甚是夸张,“嘿,你们家这菜名起的够有趣,什么火山,冰河,大闹天宫,十八地狱,哈哈,有趣有趣。”说罢,便将餐牌递回给小二,说道:“看菜名也不知都是些什么,不如小二哥帮着点吧,五六盘那样,要辣子足够的,另外再来壶热茶。”
“好嘞,二位稍等,马上就来。”
帘子一放,牛镖师先将行囊卸下放在一旁,而后活动了下身子,看着邹镖师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奇的问道:“小邹,你怎么了?”
邹镖师向外看去,夜色虽深,但灯火通明之下也不觉如何黑暗,他似眼眸聚焦于一处,又似涣散的不知看在哪里,道:“人。”
“人?”牛镖师琢磨了好半晌,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窗外,恍然大悟的道:“你是说有人跟着我们?或者监视我们?”
邹镖师点点头,“怪。”
“怪?”牛镖师皱起了眉头,“是说感觉怪,还是跟踪的人怪,还是什么怪?”
邹镖师摇摇头,又转头看向帘处,眉头忽而一皱。
牛镖师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便闻到空气中传来一种有些熟悉的香气。
紧接着,帘子就被挑起,一道红火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门边,笑着对邹、牛二人眨了眨眼,说道:“我觉得还是继续跟着你们好了,再怎么的我也要亲眼确认那‘枯木丹’没落到张家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