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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香港政府举行记者招待会,为能掌握最后主动,特首没出席,出席的是财经线三人:担任财政司司长的曾荫权居中,金管局总裁任志刚居左,财经事务局局长许仕仁居右。
三人宣布政府进入股市和期市的消息,并表示会动用一切手段,在股票、期指及股票借货渠道【注:指借出做空】上全面迎击国际炒家,尤其是会托住股市,绝不会让国际投机资本通过看跌期指赚钱。
这话一出笼,现场“嗡”地议论声大起。
面对随后众多记者的诘难,曾荫权掷地有声:“这场仗没有办法避,一定要打。救香港比某些惯例重要,香港都不在了,惯例还有用么?”
该发言语惊四座,后来外界才明白:当时最积极主张干预的技术官僚其实并不是任志刚,而是曾荫权。三驾马车中曾的表态最积极,任相对积极但偏中性,许的态度更趋于中立,但不反对同僚的意见。曾甚至认为,就算中央没有支持,港府也应该有所作为。因其这番表态,后来仕途上突飞猛进,2005年前任特首以身体健康原因辞职后其继任特首并连任。
记者招待会很快就结束了,但反对声随后铺天盖地响了起来:
民主党认为国际炒家之所以攻击政府,根本问题在于联系汇率制本身,而不在股市和期市,这实际上是在暗示放弃联系汇率制度这等于是步东南亚其他国家后尘。
另有一批研究经济的学者,如科技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雷鼎鸣、香港城市大学金融教授张仁良则认为,香港一向奉行自由市场经济,这次行动开了坏的先例。
他们的逻辑不在于这次救市,而在于这次行动后的影响:政府居然可以救市,那大家就可以放心炒,反正崩盘了政府会托底!股市能救,那房市应该也能救,不救?那民众就要抗议、示威、游行经济面尤其房地产面就变成只能涨不能跌的局面,整个房地产经济把全香港都绑架了。
这些话在1998年看上去有些书生意气,后来却一语成箴不然6年后港人游行怎么来的?
由此,汲取教训的港府在10年后的全球金融危机中不管怎么跌,再也不救市了,那时担任特首的正是目前极力主张救市的曾司长。
所以,人性这东西,很多时候是此一时彼一时也。
不过从策略上说,港府入市时机经过精心选择:接下来2天,8月15-16是双休日,8月17日为香港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注:安排在8月第三个周一,该日假期是1996年全国人大香港特区筹委会以单行条例明确规定,但香港正式回归后不列入公共假期】,香港市场一连关闭3天,政府相对有更多时间调集头寸,同时对各方做好解释工作,缓冲和消解部分反作用力。
但对常天浩来说,他关心的并不是休市期间香港的应对,而是关心自己账面上的资产。在周五收盘时高洋未在大户室出现起,他就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周六、周日两天,他虽然在图书馆思考、整理那篇关于10年中长期预测的文章,但心里总隐隐约约觉得有问题。
所以周日下午时分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去银行刷自己的存折,看看钱账户了没有:按照结算管理,应该把上次20多万未结算的港币和周五那笔67.5万的港币结算进来,同时扣除他的手续费和利息。
但等3点半刷了存折之后,发现上面根本没有进账记录,他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上次结算是中午就打入的,这次都下午3点半了,怎么没有?
有心去新世纪看看,结果没发现有人工作,他更觉得蹊跷。平心静气想了2分钟,他概括了3个可能:
第一,南方公司没把钱打过来无论有意还是无意;
第二,钱已到新世纪,公司还未来得及打款;
第三,公司不想打款。
第二种可能无所谓,只要等待一下就好,但如果是第一或者第三,那意味着自己有麻烦了。
本想直接给高洋打电话,但想起高洋中午时隐约闪烁的眼神和下午未出面的诡异,他硬生生忍住了冲动,拨通了小琴的电话:“琴姐姐,能找你问件事么?”
“怎么了?”
“南方公司没把钱打到我账户上,这笔钱到公司了么?”
“这个……我不太清楚。”小琴楞了下,“我明天上班帮你问下财务,照例今天下午该转入的。”
常天浩没告诉对方自己已去过新世纪,压根就没发现财务有人,当然双休日公司关门,他也进不去。
他犹豫一番后道:“你前次是不是说你有同学在公司开户行上班当柜员,能不能帮我打听下?”
小琴点头应允:“那你等我下,过20分钟我给你回电话。”
银行专科毕业的同学绝大多数都进了各银行当柜员,小琴要不是临时被人顶了位置,她本来也该是柜员的一员。
15分钟后,小琴电话回来了,语气很奇怪也很凝重:“同学告诉我,今天上午确实有笔将近90万的款子从南方公司打过来,也入了公司账,但随后中午就转走了……会不会他们转错了?”
小琴打听时很小心,没透露常天浩的关系,也没问为什么没转入他的账户,只说公司有没有款项入账。结算流程先由南方公司划到新世纪公司上,然后再划入常天浩托管账户。同学知道她在该公司工作,问的又是公账,便把情况说了,只奇怪为什么不是财务来问,她编了个理由才搪塞过去。
“你觉得像转错了么?”
小琴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转错是不可能转错的,90万对公账目如果转错,那是不得了的大问题了,但她也不能继续催问转入哪里。询问有没有款子到账就已突破常规,这亏得是同学又还是网银没发展的时代,偶尔打听一下公账还有理解解释,如果是网银时代,柜员根本鸟都不鸟你,要想知道,自己去查公司网银啊……
“这样吧,你现在有没有空过来下,晚上我请你吃饭?”
“好,我到哪里找你?”
“就公司吧。”
半小时后,小琴到了公司开门,脸色也很着急。
公司上下空无一人,不过常天浩直觉中午应该有人来过,他敲敲高洋的办公室,没人回应,又顺手开了一下,发现门没锁……
高洋办公室里其他没什么异常,但仔细一看,常天浩的眼睛像被针扎了一下眯了起来: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不用细数,至少15个出头!
小琴也看到了这场面,默不作声。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
周五下班,保洁至少会把老总和会议室的卫生搞干净,如果是周五留下来的烟头,绝不可能堆成这样。
这些烟头,要么是周六抽的,要么是今天抽的……
常天浩知道高洋烟酒都来,但平时香烟抽得不算凶,这次为什么会在办公室里留下这么多烟头?
“高总他?”小琴脸色有些慌张,她也看出不对劲了。
常天浩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先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