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炮弹划过黑色的天际带着灰色的浓烟画出一条挥散不去的雾痕,像是被冰冷的空气凝结了一般。
“轰隆隆。”
炮弹落下轰炸的巨声将还在沉睡中的江口镇给惊醒了,火星点点带着被燃烧的木屑点亮了江口镇的上空,也点亮了士兵们安静的心。
睡着的士兵惊醒,眼神迷离,脑袋里面的嗡嗡声音回荡,除此之外,脑袋里面空无一物,空荡荡的。
“鬼子来了!”
年轻士兵并未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炮弹的招呼,不知所措的一阵乱跑和呼候,原本的阵型瞬间乱了套。
“回来,不要乱动!”
廖长胜看着这些疲于奔命而又惶惶无知的士兵吼道,廖长胜很清楚鬼子这样的战术,先来一阵炮弹的洗礼,在冲锋打扫战场。
对于这种战术来说,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原地待命或者巧妙的躲避炮弹,然而这群青瓜蛋子被炮弹吓得完全乱了套。
那些气壮山河的军人誓词,豪言壮语在濒临死亡的面前如同流水一般,一去不回,廖长胜这下算是明白了张国防这是存心在给自己找麻烦。
但来都来了,鬼子大军就在面前,留给他的只有干,而放在眼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士兵们的恐慌,不能让他们的身体成为炮弹的目标,本来就只有一个连的兵力不能在这种没有目标的战斗中损失太严重。
“二傻,你赶快去各个火力点,让他们不要慌张,原地待命,把鬼子的战术讲给他们听,让老兵带着新兵相互帮衬一下。”
炮弹爆炸的火光印在廖长胜的脸上,有条不紊向张二傻下达命令。
“大哥,俺知道了,马上就去办!”
张二傻勾着身子刚刚走出去几步,后面五十米的地方两颗炮弹落下将乱串的三个惊恐士兵给吞没了,可以想象当时士兵看到头顶炮弹的眼神。
剧烈的爆炸声中依稀有一声长鸣的哀叫还在回荡,而士兵的身体在和炮弹接触的那一刻就成为了炮弹的衬托品,淹没在火光和被气浪冲散的泥土木屑中。
两个士兵化成了灰,冒着烟的大盖帽“咯噔”一下掉落在地上,地上的国军军服碎片燃烧殆尽。
远一点的士兵被气浪冲飞,趴在地上四肢不能动弹,焦黑的脸上一条条血路,被火烧出了油滋滋的感觉,大盖帽挂在了脖子上,盖在后颈椎上,他祈求着活下来,在沙石铺地的坑坑洼洼泥路上爬行,五个血肉绽开的手指画出一条血路,看着赶来的张二傻发出了微弱的求救声“救我,救我!”
张二傻将士兵平摊在自己的怀里,士兵的腹部已经被炸开,清楚可见大肠和搅混的内脏。
“噗”
士兵突然嘴里吐出一滩血,身体抽搐了一下,眨动的眼皮停住了,炮火熏黑的眼角衬托着最洁白的眼珠,黑色的眼球钻进了上眼皮中,或许他不想看到自己的不堪的模样。
张二傻将士兵的眼睛抹上,轻轻的放在了地上,背着枪继续在炮火气浪中穿梭,他要将廖长胜的命令传送到每个火力点。
炮火声震耳欲聋没有停歇的空挡,张二傻的嘱咐声变的很小很小,但士兵们依旧点着头仔细听他的讲述。
几个火力点迅速的跑完后又立即回到了廖长胜的身边,马上来临的大战可不能没有自己的影子,随时准备着为自己的大哥挡子弹。
老兵拍着新兵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年轻人,不要慌,炮弹而已嘛,并没有那么可怕,谁知道他会落在哪里?何况落下来时我们还能躲避,主要是心态要平和,既然选着当兵就要有被各种铁玩意儿撕裂的准备,跟我学,深吸一口气缓一缓!”
新兵听着老兵的话,深吸一口气,慢慢把紧张的情绪稳定下来,急剧跳动的心也开始回到了平稳,新兵睁开眼重新端着枪直视眼前的炮火,心情截然不同,坦然了不少。
“大哥,我可以的!”新兵对着老兵笑道,突破了死亡了恐惧,新兵如同新生一般。
老兵微笑着点了一下,慢慢爬出掩体朝着前面十米远的士兵爬去给予安慰和支持。
“轰隆隆。”
又是一阵巨响,炮弹落下火光和气浪中少了一个身影,刚刚才突破恐惧的新兵看着教导自己的老兵消失在了炮火中,散落的泥土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老兵的身体残躯慢慢露了出来,胳膊和大腿挂着条快的血肉,手臂上的白骨露了出来,挂着未掉落还有些焦黑的皮肉。
老兵的步枪落到了士兵的面前,士兵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兵,老兵在喘着大气,新兵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将老兵扶起。
“年轻人,不要怕,炮弹嘛,谁知道他会落到什么地方?”
老兵看着新兵汹涌而出的眼泪说道,皮开肉绽的脸上还带着血丝的笑意,这个笑仿佛花光了老兵最后的力气,很吃力,脸上裂开的血口条条血丝流出。
“年轻人,我胸口有烟,帮我点上吧!”
新兵从胸口摸出一只卷好的草烟,没有火不知怎么办?呆呆看着老兵。
“那里去点上吧!”老兵指着自己被炸飞的胳膊上军服还在燃烧的火苗说道。
新兵将卷烟点燃向老兵的嘴里喂过去,老兵咳嗽了两声微弱的说道“年轻人,你帮我先抽两口让它再燃燃!”
新兵根本不会抽烟,抖着右手放在了嘴里,吧唧吧唧各种不是滋味,猛吸了一口,呛了几声,鼻子里面一股浓烟冒了出来。
老兵又笑了,士兵能感受到他不规则的心跳,有时还吓人的停了一会儿,老兵嘴里含着烟,蠕动着嘴唇把卷烟放在最习惯的嘴角,吸了两口像一支止痛剂让他平静了不少。
烟并未燃尽掉在了老兵的脖子上,身体已经没有知觉感受被烟火灼烧的疼痛,新兵将烟灰拍掉,还在抽泣,眼泪滴在老兵的眉梢上,老兵上视着新兵说道“年轻人,不要怕,记得我走了以后把我的那把枪捡起,那可是宝贝,陪了我三年,比鬼子三八大盖还要好使,用它杀两个鬼子纪念一下我吧!”
“嗯嗯!”
新兵哽咽声还没有停下来,老兵的心跳已经停止了,鼻孔呼吸的细风也没了了,鼻孔前的颗粒灰尘随着老兵最后的呼吸声跳动了一下有落在了鼻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