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堂外,三声震耳欲聋的钟鼓声起,打破了此刻堂内的诡异气氛;接着堂上一侧一群衣着淡青色飞云长袍之人鱼贯而入,步伐如飞。其中为首之人方面浓眉、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开大合的气势,极为摄人。
只见他步入高台上,高举一只手,翻掌下压,一股凛冽之气须臾间便迸射开来。
“肃静!”
好似一声令下,满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堂内众人不由得纷纷望向此人,而各大小宗门领队的师尊长老也恭敬地向其拱手致意。
此人便是云仙阁的副阁主袁初。
袁初年轻时便拜入清风阁门下,学有所成后,并未选择留在清风阁,而是选择出师独自闯荡天下。而袁初也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江湖中闯下赫赫声名。
尔后天下一统,江湖也逐渐趋于安定,虽中原武林历经逍遥堂覆灭之痛,但这分痛楚也随着云仙阁成立、四海盟欣欣向荣之势逐渐淡去。
当时清风阁接过逍遥堂执掌之位,清风阁掌门孟子度便盛邀袁初入云仙阁任职。而袁初经历半生浮沉,也渐渐厌倦了江湖中的杀伐,便欣然接受了邀请;同时世人皆信服袁初之能,自然也无人反对。
当然其中也免不了有人借着调侃的口吻说出真话:云仙阁虽为四海盟的共同产业,但这正副阁主之位,倒是全被清风阁的人夺去了。
但好在袁初上任以来,公事公办,并未有过偏袒,渐渐地也就让那些腹诽之人闭上了嘴,同时也为自己赚得了好名声。
因而当今江湖中人无不对袁初心服口服。
此刻,袁初显然对自己这一手的效果十分满意,他微笑地点了点头,随后冲着台下的众人抱拳还礼,高声说道:“孟阁主因事耽搁了,未能来到此次大秋会,袁某在此替孟阁主给诸位好汉赔个不是,也还望诸位勿怪。”
说罢,他举起一旁事先准备的好的三杯烈酒一饮而尽,尔后还冲着台下深深一鞠躬。
台下的众人大多对那孟阁主的去向心知肚明,何况其中不少宗门也派人去了断崖峰凑一凑热闹。如今虽说有些恼怨那孟阁主主次不分,将大秋会一事抛之脑后,但此刻袁阁主既然做足了诚意,也自然要给个台阶下了。
袁初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他一捋下巴处微白的长须,继而朗声道:“正值此番大秋会开幕,袁某也不是个喜欢废话之人,便在此简单地宣布此次大秋会的规则,还请诸位仔细听好了!”
“其一,四方擂台赛共持续三日,每日以午时钟声为始,酉时鼓声为终,共计四个时辰。”
“其二,北方擂台由清风阁镇守;西方擂台由荀门镇守;南方擂台由天香府镇守,东方擂台为空擂,各路英豪可共逐之。”
说到这时,袁初微微一顿,清了清嗓子,以更郑重的神情继续道:“其三,各大宗门的五名参赛弟子皆有其门内自行定夺,每登台一名,便会由我云仙阁内专人记录下来,直至五人全部登台完毕!至此,这五人便为该门派的最终参赛名单,不可更改,否则便视为弃权。”
“其四,擂台赛的比斗选以车轮战的模式,其中一人落败后,该门派可选择换人或是认负;若是换人,可直至五人皆落败后,计为该门派得一负。”
随后袁
初伸出粗大厚实的食指晃了晃,补充道:“每个宗门仅允许在一方擂台获得一负,之后便不可再在该擂台进行攻擂挑战。”
“但若曾先胜夺得擂主,便记为一胜,其后若不慎落败,便可以以一胜消去一负,再行攻擂。”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议论纷纷。
以往常规的擂台赛,无论之前曾连胜多少,一旦输了便视为淘汰,想不到此次擂台赛不但是五人的车轮战,甚至还能反复攻擂,别的先不谈,若真这么打下去,累都要把人累死了。但无论怎么说,规则如此,对谁都是公平的,卯足了劲打,是一种方法,投机取巧,亦是一种方法,终归还是看人而已。
一念至此,便有人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荀门一行人,心思活络起来。
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若是那荀门真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荀玉展出战,在这等规则之下,岂不是要吃大亏?虽说荀门其余的年轻弟子特别是那荀无双身手了得,但带上一个拖油瓶,指不定会成为这四方擂台中最好打下来的擂主了。
感受着周围怪异的目光,荀门一行人的脸色也是愈发地凝重。
特别是荀玉展,眼神空洞,表情恍惚,不觉间已有冷汗自额头渗下,手,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早前已酝酿起的那股视死如归的情绪已然被抛之脑后,他又变得害怕起来。
荀玉展不在乎自己,却无比在乎身上背负的东西,更害怕因自己而连累周遭。
“你,仍不过一懦夫耳。”
脑海中莫名地响起了这夹带着嘲弄的话,但却不知是谁对他说的。
一旁的荀无双感受着这些目光,虽有些恼,但脸上依然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但一瞥见身旁的大哥一副死样,便知他毛病犯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荀玉展!”荀无双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荀玉展回过神来,冲着小妹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道:“我、我没事。”
但他颤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
荀无双显然对此有所察觉,她瞪着眼,环顾一下四周,冲大哥晃了晃拳头:“等下再收拾你!”
荀玉展的笑容化为苦涩。
而台上的袁初一副云淡风轻之色,悠然地背着双手静静地注视着一切,直待众人议论声渐渐消弱后,他方才轻咳两声,接着宣布道:“其五,每场比斗皆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内未能决出胜负,攻擂方便可再让一人上台攻擂,而擂主方亦可再上一人,以此类推,直至攻擂方无人可用。”
“若是五柱香烧完,双方仍未决出胜负,便对比双方留在场上的人数;若人数相同,便视为守方获胜。”
此言一出,再次让满座哗然。
这么一来,又能整出不少花样了,诸如一些擅长身法的弟子,便可以拖延时间藉此消耗对方高手的气力,为己方创造机会;或者一些擅长配合、双修、多修的弟子,亦可在这等场合大放异彩。
而至于那些个人能力出众的弟子,难免会败在别人的联手之下,因此真要形成了混战,一切就不好说了。此次大秋会,无愧是弟子间的比斗,这已足以将门派间的底蕴展现出来。
众人交口称赞一番,纷纷叫好。
这条规则一处,无疑又震的荀门中人心下一凉,形势对他们来说真是愈发地不利了。有人忿忿道,当初掌门怎就信了那该死的臭小子的蛊惑,让大公子跑大秋会凑这热闹了。
荀玉展脸色苍白,心中越发忧虑,也对墨君口中所说的这个“机会”越发迷茫,自己在这种地方,到底能做什么?
越迷茫,便越胆怯。
宋安士、姜灵二人也是脸色一变,他们作为上场的弟子,所承受的压力本就不小,此番擂台赛规则一出,更让他们压力倍增。原本定下的五个人,一人不知所踪,一人纯属白给,但偏偏此刻掌门荀无意不在,魏定山也拿捏不了主意,一行人就这么凑合了下来,如今骑虎难下,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就连自信满满的荀无双,此刻也用力地吞了吞口水。
“其六,第三日鼓声响时,仍留在四方擂台上的守方便为最终擂主,休整过后,便进入中央的水上擂台进行第二轮的比试,至于第二轮的规则嘛……”台上的袁初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故意卖了个关子:“待第一轮结束后,袁某会再向诸位公布!”
“当!”
话音刚落,堂外传来一道巨大的洪钟之声,好似穿云裂石。
袁初斟满手中酒杯,尔后高高举起,挥洒而下,慷慨激昂道:“午时已到,请诸位移步四方擂台,袁某在此祝各位武运昌隆!”
人声鼎沸,好似汪洋吞没一切。
“要不……我还是别上了吧。”荀玉展目光呆滞,犹豫半晌,终还是开了这个口,这也应是他第一次否认自己。
“你……”荀无双登时一瞪眼。
荀玉展轻轻拍了拍小妹的肩膀,将其打断,随后转向领队的长老说道:“届时掌门若是怪罪下来,我一人承担。”
其中一名长老顿时喜笑颜开,点头称赞:“好、好、好!大公子能有此觉悟,实乃我荀门之幸也!”
这话听得有些刺耳,荀玉展苦笑一声,也不见怪,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师门长辈为此已经憋了很久了。
而其余长辈并未明面上表态,有人叹息,亦有人不做声,但此时不反对,显然都是默认了。
“荀玉展!”荀无双急眼了,对着他便是破口大骂。
荀玉展见她这般无理取闹,本就心烦意乱的他,也突然有了怒意,他直直地盯着荀无双,冷声道:“我记得当初小妹不是最为反对我来这大秋会的么?”
“怎么,现在却变得这么想看我笑话了?”
刹那间,四周沸腾的浪潮似乎消失不见了,场中只剩寂寥的冰点。
荀无双呆住了。
她微张着嘴,眼睛越瞪越大,白嫩好看的脸庞逐渐变得狰狞。
她紧咬着牙关,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她咽了下去。
尔后,她愤然扭过头去,猛地地向后挥出一拳,重重地砸在荀玉展的腹中。
后者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踉跄倒地,只觉脑袋一阵昏沉,两耳轰鸣。
唯有一声更为冷淡的话,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随你便吧。”
“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