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氏偷偷扯着兰香,跑到正房与厢房相接的角落里,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娘教你的,你可按着做了?”
兰香脸色一红,随即一白,沉闷道:“娘,他待我极好,让我捏着府中各人的身契,掌管着药库,吃穿用度不缺; 待大林也极好,从南萧来的神医就住在院子里,一刻不放松的盯着大林,昨晚我一错眼睛的功夫,仿佛看见大林的手指头能动了,只是......”
海氏紧张的握紧兰香的手,声音都有些变了,急道:“只是什么?莫不是姑爷又看中了哪个狐媚子?”
兰香摇了摇头道:“他虽然言语轻佻,但真正陪他过夜的女子却没有一个,只是,只是,他也没来找我,女儿还是、还是处子......”
从女儿扭捏的态度里,海氏哪里不明白女儿的意思,女儿虽然长得好看,但毕竟是于家的血脉,莫不是这姑爷也嫌弃于家女儿不成?
海氏恬淡的脸色终于闪过一丝慌乱,嘴唇紧抿,复又松开,如此周而复始,终于下了狠心,回到房里,不多时回到兰香身边,将一个小香包塞到了兰香的手里,下意识的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才小心翼翼道:“这是你小姑当年房里的东西,你爹说,这东西是勾栏院里的窑姐才用的香粉子,抹到身上,男人就移不动步,你小姑当年就是用这东西攀上了付县令。娘不想你做不知廉耻之人,但也不想你一辈子做个石女,相公碰不得,你得想尽一切办法生下一儿半女来,为鱼家传宗接代,给自己后半生一个保障。”
就如同采莲和采荷,因为采莲给周家生了三个儿子,所以即使再不受周友才待见,被降为妾,却也不能休回于家。而于采荷不一样,直接弃如弊履。有儿子的,和没儿子的,就是不一样,儿子,就是保障。
母女两人满怀心事的从屋角走出来,迎面撞上抱着二欣的红杏,红杏颇不对盘的瞪了海氏一眼。
二欣挣扎了两下,从红杏身上跳了下来,欢脱的跑到兰香身后,对着兰香的屁股就是一脚,爽滑浅粉色的罗裙上登时印上了黑黑的脚印。
再看二欣,已经如猴子般跑了开去,伙房里烧柴的兰朵看见了气得哇哇爆叫追赶,红杏则在旁边嘻嘻笑着,一幅怂勇的模样。
鱼白回来之时,正是一院子鸡飞狗跳、你追我夺的场景,好不热闹,二欣拿着鸡食盘子里的鸡食,四处扬着,扬了一地,又扬了众人一身。
二欣虽小,却也是个记仇的,记得鱼白曾帮过兰香、兰朵,抓了一把鸡食向鱼白抛来,鱼白眼神如刀的扫向红杏,红杏却是叉着腰,一幅看热闹的模样。
你的儿子不教,我来教。
鱼白一把扯下腰间的软带,用力一甩,带子如有灵性般的缠在了二欣的腰间,惊呼之声尚未出口,人己经如纸鸢般的飘在了空中,如陀螺般的迅速旋转起来,吓得二欣哇哇惨叫,涕泪横流,怎一个惨字了得。
红杏吓得半死,气恼的大叫道:“快放下,一个大人了,和四五岁的小孩子见识什么。”
鱼白见教训得差不多了,才提着眼晕的二欣衣服领子,如提小鸡般的推到了红杏怀里,眯着眼笑道:“子不教,父之过,莫不是应该让苏怜来管教管教他?”
此话说得没头没尾,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红杏却是脸色煞白。
红杏当年吃禁药留下病根,根本不能生育,几年前因于三光之事结识了苏怜,二人干柴烈火,成了好事,为了巩固于家地位,红杏假装怀孕,顺利“生”下了二欣,其实根本是苏怜在外面和妓子生的儿子,硬生生塞进了于家,这是鱼白杀苏怜之前调查到的事情,让她也是倍感意外。
红杏惨白着脸抱着二欣进了屋,不一会儿便传来打孩子训孩子的声音。
鱼白轻轻笑了,心下悲凉,自己,还是做不到绝决,不忍心说出真相,让红杏母子流落街头,饿死冻死,希望从此以后,红杏收敛了性子,好好教育二欣。
酒席做得了,是一个长长的大桌子,全家不分男女老少都围坐在一起,于二光和于小光长袖擅舞的劝着酒,为了驱走寒气,鱼白倒是没客气,喝了两盏白酒。
于二光和于小光不住的向于三光使眼色,于三光偷眼看鱼白,鱼白抬眼向他亲和的一笑,于三光大着胆子道:“姑、姑爷,咱坊上已经开工了,每天如水的往外拉那些个东西,忙都忙不过来,你看,能不能让你二伯、四伯还有大柱去坊上做工,如果需要做饭的,让你二伯娘去做饭,钉个工......”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鱼白,如一盏盏探照灯,带着审视,带着祈盼,被看的鱼白,则是气定神闲的吃着饭,浑然未觉,将一块鱼夹到了兰香碗里,带着一丝宠溺道:“娘子多吃些,二伯娘的厨艺果然不错......”
江氏一脸喜色,心里盘算着鱼白会给她开多少工钱,鱼白却接着叹了口气道:“照娘子做得总是差那么一点儿火候。”
听得江氏这个气啊,兰香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但你看这村里,哪个敢用,也就你是个瓜子,敢娶她。
讪笑着夹了一个丸子 ,想要放到鱼白碗里,鱼白手急的将碗拿走,丸子滴溜溜的落在了桌上,转了两转,再度落在了地上,被一直守在旁边的一条狗叼住,摇着尾巴跑出了屋子。
鱼白看得高兴,笑道:“这母狗倒是个聪明的,一声不吭得了便宜,比那些汪汪叫扰得人头疼的家伙强多了。”
江氏听得脸色乌黑一片,自己被骂成母狗了。
见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海氏向兰香使了个眼色,兰香会意,忐忑的夹起一颗丸子,没敢放到碗里,而是举在鱼白面前,小心翼翼,带着祈盼的询问道:“相公,尝尝二伯娘做的丸子可好。”
“不好。”鱼白果断拒绝,兰香脸色苍白一片。
鱼白却无赖的抓住了兰香的手腕,痞笑道:“若是娘子喂着吃,我便吃。”
兰香吓得筷子几乎落地,却苦于鱼白抓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接近了鱼白的嘴,鱼白樱桃口一张,将丸子接到口中,心满意足的吃着,不知是回味着丸子的香气,还是回味着兰香的手腕爽滑,眼睛笑得如一弯明月。
张氏脸现怒色,这样的暧昧,当这里是青楼楚馆还是暗娼妓子?
在张氏要发飙之时,鱼白抬眼看着众人脸上不同的神情,收了调笑的态度,淡然道:“娘子初嫁我鱼白,我不忍拂了她的面子,以后大家还是免开尊口,免了伤了情面。大柱娘子可以到作坊上工折纸盒,至于兰朵,可以到女子月坊卖胭脂水粉,别人,不行。”
眼中凛色沉重,不容反驳。
兰朵一脸喜色的看着鱼白,俏皮的向鱼白一挑大指,鱼白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海氏的脸色变得苍白,莫不是这个色痞又看上了自己的二闺女?
兰草则一脸怨恨的盯着兰朵,刚刚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怎么就吃了?
第一次回门,就闹得几家欢喜几家愁,于大柱一脸苦色的娘子反而喜从天降,得了个活计,兰朵则十分爽利的收拾包袱,准备一会儿就跟着兰香一起回镇里。
海氏一把扯过兰朵,在兰朵腰眼上狠命的掐了两把,怒道:“你咋那不值钱,人家向你勾个手指头 ,你就欢天喜地,去姓鱼的那里做了工,你以后还咋嫁人?
兰朵一翻白眼,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娘,你闺女现在有于家的名声,还是个母夜叉,本来就没人敢娶,到了姐夫那儿,赚了钱才是真格的,再说,姐夫能把我怎么样?”
海氏叹了一口气,一脸忧色,随即如凶神似的盯着兰朵,咬牙切齿道:“就你这个性子,若不愿意,姑爷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给我记住了,你大姑和你小姑的事你都知道,别搞得你和你大姐因为一个男人而一辈子仇怨,最后如你小姑一般不知所踪,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就他,还是一个男人?兰朵俏皮的摸了摸海氏眼角的鱼尾纹撒娇道:“娘,你别装怒了,一点儿也不像,仍是慈眉善目的,我保证不会抢大姐的‘男人’,你就放心好了。”
海氏被兰朵左哄右哄,终于哄得见了笑脸。
回府的路上,因为兰朵的加入,车箱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兰朵一口一句“姐夫”叫着,眼睛里满是调侃和戏谑;鱼白难得和兰朵如此亲近,各种笑话毫不吝啬的说着,逗得兰朵咯咯直笑。
兰朵则看着二人默契的互动,心中的苦涩想要溢出来,却又被她生生的压了下去,不会的,她不可以像采莲大姑与采荷小姑一样,如情敌一样的待自己的亲妹妹,不会的,不会的。
见兰香有些沉默,鱼白关切的问道:“娘子,怎么了,不舒服?”
兰香扯出一个关切的笑,见鱼白狐疑的眼神,低微的声音道:“秀秀偷偷跟我说了一些事,让我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