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有星无月。
城墙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是燕山与百里九变。他们没有出城,也没有决一死战。
城上守军早已远远避开。
在这里,只有无边夜色相伴。
百里九变轻声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燕山笑着接口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乡野田园,村庄小院,初见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百里九变微微叹息道:“可惜无月也无酒。”
燕山随口道:“只怕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皇城内,秦汉手持九天龙魂贯在前开路,紧跟着是吕素素与七个黑衣人护着秦桧,最后是数百铁甲卫士且战且退。
禁军将士不急不缓,看似是在追杀,更像是在驱赶。
忽然,秦汉停下脚步,将九天龙魂贯举过头顶。一行人也随之停下。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前面就是皇城城门,左右两边高墙耸立。在他们身后,禁军没有继续追杀,反而后退到宫门前,严阵以待。
下一刻,无数火把举起,霎时间,这片开阔地上宛如白昼。
正前方,一队铁骑手持长枪,寒光闪闪。主将正是车骑将军张成。两边高墙上,无数弓箭手箭已上弦,蓄势待发。
秦汉连忙喝道:“结阵。”
与此同时,张成朗声道:“放箭!”
话音方落,一片雕翎如雨点般落下。
下一刻,数十铁甲卫士中箭,有死有伤。
这时,铁甲卫士已结成方阵,有盾牌阻挡,箭雨之杀伤力大减。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
有人当场横死,有人仍在嘶吼,也有人在痛苦呻吟……
见此情形,张成连忙喊道:“停!”
箭雨骤停,只有痛苦的嘶吼声和呻吟声在夜空中回荡,悲婉凄凉。
兔死狐悲,意在攻心。
就在这时,有两条人影从铁甲方阵中飞身掠出,如离弦之箭,直奔两边高墙而去。
张成想要下令,却已来不及。
下一刻,一阵惨呼声在两边高墙上响起,紧接着是一片重物落地声。
不多时,那两条人影出现在铁甲方阵前,是秦汉与吕素素。
见状,张成毫不迟疑,朗声道:“铁骑冲锋。”
一声令下,喊杀声与马蹄嘶鸣声同时响起,如闷雷,响彻夜空。
面对重甲骑兵疾速冲锋,铁甲卫士根本挡不住,就连秦汉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汉当机立断,沉声道:“退!”
铁甲卫士皆训练有素,保持方阵不乱迅速撤退。但是,这速度根本无法与重甲骑兵相比。
转瞬间,重甲骑兵已然杀到近前。
秦汉长啸一声,挥动九天龙魂贯正面迎击。九天龙魂贯乃上古神兵,无坚不摧。
战马骤然倒下,骑兵当场摔死,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秦汉手持九天龙魂贯,犹如一尊战神,硬撼重甲骑兵,从容不迫。不觉间,虎口已沁出了鲜血。
骑兵两翼却已绕过秦汉,杀到铁甲方阵近前。最先一个骑兵只是一枪刺出,丝毫不顾有没有刺中便扬长而去;第二个骑兵也是一枪刺出,根本不去多看一眼就扬长而去:第三个亦是如此……在急速冲锋中,这一刺之力非同凡响,似奔雷,更像狂风。
铁骑过处,一片血肉模糊,纵然身披铁甲也是枉然。
只是一轮冲锋,已有近三成铁甲卫士惨死当场。
重甲骑兵在宫门前掉转马头,又开始新一轮的冲锋。
铁甲卫士已红了双眼,却依旧保持方阵不乱继续撤退。他们皆是百战老兵,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能沉的住气。他们心里清楚,只要扛过这一轮铁骑冲锋,他们就能退到宫门前,或许会有转机。哪怕十分渺茫,他们也绝不会放弃,直到战死。
秦汉已浑身浴血,却一往无前。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欲先杀张成,可走到一半不得不回援方阵。
一旦方阵崩溃,除吕素素外,其余人必死无疑。
铁骑冲锋迅如疾风,秦汉却更快,似一道闪电。他飞身跃起,脚尖轻点盾牌,再次正面迎击重甲骑兵。
他舞动九天龙魂贯,一片乌光笼罩而下。乌光之中,骨断筋折,血肉横飞。他脚尖在马背上借力,凌空杀人如探囊取物。
骑兵两翼依旧绕过秦汉,冲击铁甲方阵。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铁骑冲锋势不可挡。
第二轮冲锋过后,铁甲卫士只剩下不到一半。
秦汉已顺势杀入禁军中。他目光冰冷,杀气滔天。九天龙魂贯乌光闪闪,如游龙,似毒蛇,所过之处,闷哼惨呼不断,血肉横飞。
禁军将士已心胆俱寒,却不敢后退半步。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但是,禁军将士别无选择。
不久后,铁甲方阵退到宫门前,结成防御阵型。
这时,在秦汉脚下,尸体已堆成一座小山,血液缓缓淌下,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浓郁的血腥味,这是死亡的味道。
秦汉持枪而立,大口喘着粗气。他身负重伤,又连番恶战,已是强弩之末。但是,只要他还没有倒下,就足以震慑众人。
禁军将士不敢后退,却也没有上前。这一战,他们已立于不败之地,但前提是活下去。
百步之外,重甲骑兵也不再冲锋。他们也在等,等对手倒下。
忽然,七个黑衣人飞身掠出阵地,直奔重甲骑兵而去。他们想擒住张成,或许会有一线生机。他们身法很快,却完全暴露在火光下。
一片箭雨落下,密密麻麻。
有三人身中数箭当场毙命。
其余四人不顾一切,继续狂奔。
又是一片箭雨落下。
又有两人横死当场。
其余两人怒喝一声,继续前行。
第三片箭雨落下,其余两人中箭负伤,却没有死。
令旗舞动,弓箭手搭箭在弦,却未发出。
他们依旧没有放弃,一点一点的向前爬,用身体在地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秦汉没有回头,却也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他紧握着枪杆,满目凄然。
吕素素眼中已闪着泪光。
秦桧凄然一笑,回头望向儿子,眼中满是怜爱与骄傲。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他轻声唤道:“汉儿!”
秦汉精神一震,瞬间转过身来,嘴角微微上扬,笑着道:“爹爹……”声音戛然而止,他脸色大变,如遇晴天霹雳。
吕素素与众铁甲卫士也回过头来,瞬间愣住了。
不知何时,秦桧已将一把匕首插入自己的胸口。他心里明白,这一战,于赵构而言,不败就是胜了。那他就是失败者。当下形势,只有秦汉与吕素素有机会脱身。但是,只要他还活着,秦汉与吕素素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他怕死,但别无选择时,他所能做的就是让儿子活下去。他沉吟道:“汉儿,答应爹爹,一定要活下去。”话音方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匕首拔出……
“爹爹!”
“秦叔叔!”
“相爷!”
……
泪水瞬间划过脸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汉悲痛欲绝,但他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他回头望去,目光阴森而恐怖。
禁军将士心中一凛,如坠冰窟。
秦汉又回过头,手持九天龙魂贯,一步一步向前,步履沉稳而坚定。
这时,那两个黑衣人已爬到马蹄前。忽然,他们飞身跃起,两道寒光射出,快如闪电。
当当两声,一枚暗器打在头盔上,另一枚打在盔甲上。终究是功败垂成。
张成脸色煞白,身形一晃,差点摔落马下。
下一刻,那两个黑衣人便被乱刃分尸。
张成这才回过神来,大口喘着粗气,仍心有余悸。
这时,秦汉已走到阵地前,冷冷道:“杀!”
此时此刻,这一个字足以代表一切。
九天龙魂贯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他持枪杀出,一往无前。
“杀!”众铁甲卫士怒喝一声,紧随其后。
吕素素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望着秦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