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静静泻下。
容依刚送走易秉谦,洗漱完毕,躺在雕花大床之上。
易秉谦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旁前几日有人在城门口见到了那个女人。
呵。她有点想笑。
不管她是来还是走,她终究,还是出现在了云水乡……
她就真的不愿放过她吗?
可是,自己又何错之有呢?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空气里传来的波动。虽然些微,但是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
灵力?
这深更半夜的,怎会出现灵力的波动?
这灵力虽然说不上十分强,但出现得实在太过诡异,让她顿时就有些躺不住了。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冷了神色,穿起衣服,夺窗而去。
在密林里。
白惊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刀尖在他四周的泥地上画着圈,一个接一个,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怪响。
他想动,还想攻她个出其不意,可是只要他一调动身子,那种巨石压头的压抑感就沉沉而下,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他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终是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他心中千转百回,常芸心中也波澜四起,不似表面那么平静。刚刚出现的那笼天蔽日的红色光晕,来得太过汹涌诡异,等她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形势已经完全扭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前不管她怎么练习,那小小的白玉珠子根本无法自如升起,可是为什么刚刚,她的躯体周遭竟迸出了那样磅礴的灵力?
我用余生,送你一程!
突然,耳边响起了陆巡的叹息。
是因为陆大伯吗?
是因为他在保佑着她吗?
常芸眼眶微热。
“说吧,谁派你来的?”常芸冷冷地看着在刀尖旁瑟瑟发抖的男子。
白惊宇咬牙,一言不发。
他如此不配合模样,常芸也不恼。“你不说,那我来猜猜。”
她蹲下身子,将尖刀横在白惊宇的脖上,呵气如兰:“是王知琳派你来的?”
王知琳?白惊宇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如此反应,尽落常芸眼里。她心中缓了缓,既然不是王知琳,那么……
“你是程墉一伙的对吧?”
常芸的语气里甚至不是询问,而是笃定了。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坏了他们的好事,那么很显然,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中,唯一担得上这一句的就是诈尸事件了。
看来,他们是阴谋不成,反而迁怒于她。
白惊宇闻言一惊,语气冰冷:“不管是王知琳还是程墉,我通通不认识。”
“嗯,你是不认识。”常芸轻描淡写地说着,手上却猛地用力!那尖刀何其锋利,白惊宇的脖子登时就见了血!
“我继续来猜……你大概就是那日祭坛下的人群中,用暗器杀死程墉的那位是吧?”
脖子上渗出滴滴鲜血,白惊宇却未曾皱过眉头。他冷哼一声,语带愤恨地说道:“你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闻言,常芸淡淡地笑了。这男人口口声声说着只求一死的话语,神色淡漠,毫无惧意,仿佛内心深处并不相信她会在巫学院里手刃他性命。
“你这意思,是认定了我不会杀你?”常芸好笑地说道。
被猜中了心事,白惊宇面色一白,抬头看去,只见俯视着她的少女一脸鄙夷地斜睥着他,那神情仿若看一只临死的困犬。
他终于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这少女……难道真会取他性命?
可是,她怎么敢?
这可是在巫学院里啊!她难道不怕被退学,或者被扭送去官府吗?!
他突然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荆棘就算知道会被主人责罚,也想心甘情愿地保全她,追随她。
这个少女,不是常人啊!
常芸收起笑意,冷冷地看着他。
“我一没杀你亲人,二没夺你所爱,你却想要夺我性命!我这次放过你,难道日后你还能放过我吗?所以,你的命……”
“我非取不可!”
说着,她双手握住尖刀高高举起,眼看着就是要扎了下来!
“住手!”远空中传来一声厉喝,一道青丝疾速卷来,死死地箍住了常芸的双手。常芸定睛看去,原来那青丝竟是一抹翠绿的光芒。
她回过头去,面色不善地看向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青色的巫服褪去,穿着简单的常服,发髻随便挽着,温婉气质比平日更甚几分。容依的双手只轻轻一用力,常芸便被青丝的束缚感所震,手中的尖刀掉落在地。
风袭来,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容依皱着眉头,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很显然,刚刚莫名出现的灵力波动来自于这个少女。她清楚地记得,这少女在灵会上的测灵结果是最末的丙等,既然是丙等,她又缘何能够使出这样范围的灵力?
是测灵石的结果有误?
可她转而又想到,这测灵石的母石是受先帝时期的大国巫点化而成,由来五十年之久,从未出过纰漏,又怎么可能在这丫头身上出了问题。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古怪。
“院长大人,”见容依迟迟未开口,常芸率先说道,“这人擅闯巫学院被我发现,本想拦住他询问一番,没想到他对我动了杀心,想要杀人灭口,学生情急之下才想给他一个教训。既然现在院长大人前来,还请院长大人好好审问惩治,以振我巫学院的威名!”
她这一番话,有因有果,有理有据,在场两人都知其有假,却又找不出任何可以诟病的地方。
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惊宇心中泛起苦意,低下头,无声地苦笑。
容依看看常芸,又看看面如死灰的陌生男子,心中已有了自己的一番计较。她手中灵力放缓,那抹青色光芒消散不见。
常芸一边揉着手腕,一双黑目静静地等待着她。
容依暗叹一声,对着常芸说道:“你护院有功,理应当奖。只是你明知自己实力不济,还不上报,贸然行动,差点酿成祸事。日后这边密林你不可前来,浣衣之事也暂时停止,至于这人,我会带走审问。”
说罢,她不再看常芸一眼,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玉笛,轻吹两声,便有两个玄衣老妇疾步赶来,从地上架起白惊宇,消失在密林之中。
荣依随之离去。
常芸看着容依的背影,一张白皙的小脸在树枝的阴影下明暗不定。
伸出双手,她看着自己的手心。
实力不济……
是了,她是实力不济;若不是实力不济,她怎会被这些小人逼到绝路,只能依仗这毫无预兆的怪力?
这怪力虽说救了她的命,但却无法自如控制,毫无安全感可言。
想及此,她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神色一片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