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剩余的兔肉盛好,姬坚挺端着白瓷碗,向着大雄宝殿走去。
天妖谷中,宫阙阁楼栋栋,鳞次栉比,气势雄壮,可惜七年过去了,在璀璨的明珠也要蒙尘,七年前在阳光下闪烁奢华光泽的琉璃瓦片,此刻早已黯淡无光,屋檐上到处都是蜘蛛网,犹如一位美人白了头,皱纹横生。
但唯独天妖宗的门面大雄宝殿,一如七年前!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每隔一段时间,曹穆都会挽起衣袖,将大雄宝殿里里外外全部仔仔细细打扫、擦拭一遍,态度认真极了。
对此,胖道士很不解!
姬坚挺流浪惯了,像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将某处地方当做真正的家。
但曹穆不一样,天妖谷就是他的家,他没有生在这里,但希望死在这里。
青石广场上,当着陈宇佩剑的面,曹穆正在练拳。
拳法很普通,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但天妖宗大长老一招一式却打的认认真真,颇有种返璞归真的奇妙韵味。
七年前,金丹巅峰的曹穆,无法接近玄黄剑五丈之内,若要强行上前,肌体会被剑气割裂,身体会被削成数千块。
七年后,还是金丹巅峰的天妖宗大长老,却在长剑一丈之内打拳。
境界还是那个境界,但心境却不一样了!
一套拳很快打完了,曹穆收起招式,冲着初春虽蔚蓝,但刺骨冷的长空呼出一口气。
一道白芒,若滚滚游龙,从老人口中冲出足有十几米远,吓得姬坚挺虎躯一震,差点没软在地上。
这老不死的,身上竟有中巨擘气机,五百年难得!
回头瞥了姬坚挺一眼,一身粗布麻衣的曹穆声音慈和道:“我辈练气士,一心追寻大道,岂可因口欲而耽搁宝贵时间?须知寸光寸金!”
什么是大道?姬坚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如果活着不快乐,就算得了道又如何?还不如酩酊大醉一场,死了算了!
“这么说来,你不吃?”姬坚挺晃了晃手中白瓷碗,里面的兔肉还在冒着寥寥热气。
曹穆摇摇头,“你的好心,老夫领了,至于这碗肉,你自己吃吧!”
“切,好心当做……!”姬坚挺话到嘴边,被天妖宗大长老瞥了一眼,赶忙改口:“龙肝肺!”
讪讪一笑,胖道士抱着白瓷碗,坐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狼吞虎咽。
别看姬坚挺刚刚吃了一锅,肥硕的肚腩好似怀了十胞胎,就算再来一锅,他也能吃得干干净净。
春风不似春风,刮过身体,俗世凡人也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春风中,天妖宗大长老一步一步,步伐缓慢却坚毅,一直走到陈宇佩剑前。
伸出苍老干枯的右手,曹穆一把握住玄黄剑,猛地将长剑从青石中拔了出来。
“铮!”佩剑铮铮,剑气狂烈,扫过四方,将青石广场割出道道沟壑。
台阶上,姬坚挺满目震惊之色,手中白瓷碗咣当一声落地,摔了个粉碎,汁水四溅。
此刻的陈宇佩剑,像是一头桀骜不驯的蛟龙,剑气太可怕了,搅动漫天风云,然而却被曹穆握着,任由剑身剧烈颤抖,可惜无法挣脱。
“七年前的曹穆,畏惧于蛟龙的暴虐,七年后的老夫,遇蛟龙处斩蛟龙!”
“天妖谷这一亩三分地虽小,但足以容纳十万柄剑,可唯独不欢迎你,给我滚!”曹穆大袖一挥,手背扇在长剑剑身。
“铮!”刺破耳膜的声音,犹如金铁交击,千年来天下第一的佩剑,竟被天妖宗大长老一巴掌给扇飞了。
长剑哀鸣,化作一道匹练,贯通长空,飞向焚香城。
曹穆背负双手,回身看向姬坚挺,满面红光,“如何?!”
姬坚挺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地上沾染了尘土的鲜美兔肉,长吁短叹道:“可惜了!”
…………
七年前的焚香城,名声不显,七年后的焚香城,轰动天下!
天涯阁客栈后院,那株梨树已冒出新芽,嫩芽犹如朦胧着清晨露水的点点碧绿翡翠,看在眼里,极美。
梨树下,陈宇与秦谨仙不像两个活着的人,更像庙宇中供奉的神像。
两人的姿势一动不动,已经保持了足足两年!
客栈二楼有不少房间,每个房间窗口都站着不少人,有俗世人间的旅行者、诗词人,亦有大小宗门长老、天骄。
“两年了,人间魁首与这位神秘老者还未落子,下一子,究竟要等到何时?”一位人间诗词人,擅作气势雄浑之作,三年前偶然听到陈宇与秦谨仙的事迹,大为惊奇,跋山涉水,不远几万里来到焚香城,在此已经居住了小一千天。
这位诗词人刚来的第一年,陈宇落了一子,秦谨仙落了一子,然后便是漫长的、再无动静的两年。
诗词人年逾古稀,觉得时日无多,可能有生之年也见不到这场对弈的最终结局了。
“准确的说,是七百五十九天!”一位宗门长老感慨,棋盘上,黑白二色棋子犹如夜空中的密密繁星,已经没多少空余地方了。
千军万马,惨烈厮杀足足七载,还未分出个胜负,胶着之态,持续了两千多天。
两年前,陈宇与秦谨仙的棋局被人作图,广传天下,吸引了众多围棋爱好者的参与,都在帮陈宇与天妖宗太祖出谋划策。
有俗世人间围棋国手断言陈宇下一步便要屠龙,也有宗门掌教笑谈秦谨仙下一子将化作天刀,削去黑子全部威势。
有人说陈宇要走左才能赢,也有人说要走右才方便攻城拔寨。
因为陈宇与秦谨仙旷古绝今的对弈,如今的围棋,已风靡玄灵界,上到垂垂老矣的老翁,下到天真烂漫的稚童,都在学习围棋之道,这股风,吹遍了东南西北。
七年间,白安离去之后,在未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是无量剑派的楚蛮仙和夏浅浅,前前后后一共来过三次,每次都会引得天涯阁的掌柜笑逐颜开,像是过年了一样。
“动了吗?还是我的错觉!”突然,有一位青年惊叫,他看到陈宇僵硬的手臂微微颤了一下。yy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