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选择这个时代,但是我可以选择我自己的命运。
在自己的前途上,有的人看见星象异动也要不顾生命安全的告诉主公,尽管主公并不领情。有的人一有什么推断立马就要告知明公,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为明公而铺就的路上,同理那明公也不领情。
还有一种人,只顺着将军的心思,绝对不会逾越自己的本分,虽然会时常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总不会有什么大的不幸。
这种人,很精明。
以上三种人,在袁绍身边都出现过,不过那最后留下的,还是郭图。
不是因为郭图多么多么厉害,是个不世出的谋士,而是因为,郭图很会说话。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那颠倒黑白也不过是动动舌头的问题。
乘着夜色,比张郃先回来的,是败将淳于琼。
他回来的很不容易,上阵杀敌他最猛,不过有什么用?拼武力还是比人家张辽差了一大截,最后,还自作自受的被人家张辽给误伤了。不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既然你有出战的勇气,那么你就要有接受一切不幸的心理。
张辽可不会对自己随随便便解决的一个喽啰负责。
淳于琼重伤,奄奄一息的回去复命了,他现在什么也不盼了,更不会异想天开的觉得自己受了伤,将军就会对他网开一面,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赏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身为将领的职责,尽管自己的过往是那么的令人不耻,自己的所作所为实非一将军之责,不过,本着那最后几分的傲气,淳于琼还是回去了,决定回去接受那属于他的命运。
未来,是可以想象的。
明天……他还有明天吗?淳于琼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这番动作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直把他疼的呲牙咧嘴。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大幅度动作的为好。
看见一身是伤回来的淳于琼将军,袁绍心中可没有什么柔软,或许,当他看见那冲天的火光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了,不择手段,只是生存的一种方式罢了。
只要能赢,只要能活下来,那刀笔吏者怎敢胡乱书写?所以,历史,始终是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中的。
“乌巢怎么失守的?”袁绍扳起脸,就淳于琼这个样子,还没有让他同情怜悯的地步,一切,不过是这人自作自受罢了。不过,若是他因为积极抗贼而落得一身伤,那倒也值得可喜可贺了。
还不待淳于琼为自己辩解两声,说点潸然泪下的煽情语句,他身旁的将领立马道,“都是淳于琼将军醉饮,被人趁虚而入失了乌巢。”
回答的很简洁明了,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的成分。就算让淳于琼为自己自白两句,他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了,简简单单的,这就是事实。
还不是因为他贪杯误事吗?
不能怪曹贼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到来,不能怪袁绍没有同情心不顾念下属的伤情,不能怪……
要怪就怪他自己,为什么要贪杯?贪杯误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会犯呢?
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么就要拿命来偿还。乌巢所守护的,还有千千万万将士们的生存。
这一切的罪责,都因为他一人,都因为他一人啊!
想到这儿,淳于琼再也生不出什么为自己辩解的心思。在守粮时贪杯,这本来就是军中大忌,一切的错误都在于他。
那小兵抢先于淳于琼将军回答,就是为了把责任全部都推到那淳于将军身上,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不过那小兵心中也过意不去。但是,再怎么过意不去,都不如自己的生命重要,与生命相比,良知算什么。
与这小兵与相同思想的,还有那谋士郭图。
只不过,人家郭图和这件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先一步收到了张郃失败的消息,为了不让袁绍主公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郭图决定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怎么压下来呢?只要张郃不能回来,那他还怎么向袁绍禀告,那他还怎么诉说?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把张郃杀了,当然,他也做不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张郃逼走,逼走对方那边。
听得这小兵的回禀,袁绍还在那儿愤怒着,这时,郭图向前进言。
“呵,听到主公失败,那张郃恐怕心中乐开了花。”郭图用一种漫不经心但是又略带几分严肃的口吻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袁绍不解,他问郭图。
“难道主公还不明白吗?”郭图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个张郃,他本来就有投降曹操贼的心思,这次前去曹营,若是顺利的话,按理说早就回来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个动静,我想啊,这张郃恐怕已经做了那曹贼的裨将了。况且,张郃此人自负,对主公早有判意……”
“岂有此理!”
袁绍正是在气头上,这个时候的他是听不得任何的背叛之类的话的。结果,那个说话的郭图并没有这等自觉,他反而是故意说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故意,而是有意。
黑黑白白,是是非非颠倒的样子,张郃早就玩的很是精通,所以,他做这些,也并不觉得耽多么费劲。
“怪不得还不见张郃归来,原来竟是趁机投了曹贼!”袁绍大怒,一时间也没有功夫来理会那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淳于将军。
“来人,将张郃召回问罪!”袁绍怒然。
在听见那一声“来人”,几乎没有把淳于琼吓个半死,他以为袁绍将军要宣布对自己的判决。不过看这个样子,似乎还没有轮到他,或者,他只不过是个小喽啰,并不值得袁绍将军费多少心思。
如果真的是后者的话,那淳于琼可就要谢天谢地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身份卑微还能有这么大的好处,什么好处呢?好到让人忘了你的存在。
很卑微的人,很不值一提的人,不过,与生命比起来,其他的什么都不算了。
袁绍派出的使者也是个傲慢的主儿,他早就看那傲慢的张郃不顺眼了,只不过,对方因为有点能力,比较得主公的信任,但是现在嘛,此一时彼一时。哼哼,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见了那张郃,使者傲慢的昂着头,“主公令你快些回去。”
“什么事?”很普通的问话。张郃问道。
“你办事不力,自己心中没点数吗?”那使者不屑的道,“当然是诏你回去问罪喽!”
问罪?
曹营事先有所准备,他夜袭曹营不成,难道还怪到了他的头上不成?袁绍,你当我是什么?你身边的一条狗吗?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老子还没有那么廉价!
那使者还等着看张郃哭丧的表情,不过,他再也看不见了。
一刀劈下,很干净利落,从此,这使者算是再也不用经历什么叛乱什么乱世了。因为,死人是不会有痛苦的。更不会憎恨这个时代。
原本在袁绍和张郃之间的还只是一层猜疑,只不过,现在在这一刀之下,一切的猜疑不复存在,因为,从这一刀之后,张郃便是叛逃了袁绍。
杀人是意气用事,张郃一怒之下把那个使者给砍了,等砍了之后,张郃这才反应过来,袁绍身边,是再也回不去的了。
那么,事到如今,他又该找谁,他又能投靠谁呢?
蓦然的,张郃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中年将领的身影。
那人有胆有谋,更是个珍惜人才的人。若不是立场不同,张郃真的很想和那个促膝长谈一番的。不过,既然是立场问题,而不得不兵戈相向,那现在,若是他向那人投诚,不知道那人可会收纳?
说做就做,张郃不是个犹豫的人。
将张郃逼走的,不是那个使者的语气与态度,而是精于算计的郭图以及疑东疑西的袁绍。
变得精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一个人若是太精明了,那也就算不上什么好事了。
有怀疑有自我的判断是一个领主的必要的职责,但是,若怀疑的过度,只会将身边有才能的人推向敌人的阵营。
张郃,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在袁绍悔恨之时,他没有重新起用沮授此人,反而让郭图变成了袁绍的心腹,或许,这场局,早就最初的时候就被安排布置好了。容不得任何人后悔或做出什么选择。
不是郭图不好,不是沮授厉害,那星象的推测,原本就是不确定事件啊!
袁绍的怀疑从来没有错,只是,因为自己的一个错误,而羞于面对故人,这就是袁绍在逃避问题与怯懦的心理了。
只是,没有人会说他,也没有人敢说他。
袁绍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冀州霸主,统领四方。但是,无论是沮授,还是郭图,谁又不是在看着他的脸色来小心翼翼的走好自己的位置呢?
摆好位置很重要,宛如这场战争。
这夜,风很大,风声鹤唳,已经就在眼前。
但是,没有人听见,至少,冀州的人还没有。